“我明天给你看?”皇女有些抱歉,“今天要的簪钗冠都有定数,这是不了这些好东西的了。”她随手在匣里翻了翻,都是些好东西,也不知他靡费了多少。
他今日穿了一汉人装束,玉的圆领袍将将好盖住了双手,此刻怕是急了,慌忙把手伸来,上面还有许多细小的疤痕,赭红深褐,看样既有新的也有旧的。
哦,原来他晓得。
神思摇间,一阵温的印在脸颊上,蜻蜓一般,比秋日里的落叶飞花更轻更静,却吓得腹中那笼蝴蝶都忘了振翅。
少年人愣愣地拾起香球,是少女上清淡雅致的气味。她不那艳甜蜜的花儿朵儿,是以香气也总是清清淡淡,似有若无的,“是……什么香?”
是一木簪,看材质应当是桃木。打磨得并不十分光,还有些硌手,光秃秃的,在一众金玉的贵重首饰里显得有些寒酸,毫不起。
“那支……那个是误放的……!你别在意!”少年人急切地想把簪拿回来,“这支扔掉就好……!”
少年人一动也不敢动,如被定住一般,傻在了原地。
“我想来想去,待今日过了,我怕是不能常见你了。太正君侧君也多半由不得我挑。但若问我要不要和你住在一,我自然是愿意的。”皇女里没了那孩童似的顽劣,只笑着看他,“只是遮一遮,别叫人发现了,到时候母皇要治罪我可保不你。”
却忽然摸到一支有些糙的簪。
“你可别逗我玩……”的蝴蝶扑闪起翅膀来,挠得人心难受。
“好哥哥,我从来不逗你玩的,”皇女笑,抓了少年人的手来,“手上这么多伤,总不能是白来的。扔了多可惜啊。我又不缺金银首饰,这些都比不上这一支。”她将桃木簪少年人掌心里,“你替我上吧?”
“就知你没看会……”皇女也不甚在意,只面上微微嗔起来,“瞧你呆呆的成什么样了。”她故作深沉地叹气,学起夫们摇晃脑说话来,“心不在焉,安得哉?”
自然是定信一般的件了。簪钗这种女贴之,虽比不得香手帕汗巾,但也是珍之重之的,由一个外男送来,怎么想都不是净关系。
少年人抬手想去阻止,却又不想打断她。
她为了今日的及笄礼,发并不绾成平日里的丫髻或双鬟,只松松绑了一束在脑后罢了。
“这样会不会更明显些。”皇女笑,“尤里,成婚我许不了你,但我总是愿意的。”她能在那双琥珀的眸里见着的只有她自己。
腹中蝴蝶越发地聒噪起来,扑打着翅膀,扇得人心难耐。
多年以后,女帝再想起来才发现,她惦记着尤里,不过是因为刚好那时候,两人都还是纯粹的喜罢了……或许少年郎的心悦还可以有,但她的纯粹,却再也没有了。
“瑶,你……”少女的手指若即若离地拂过他的侧腰,引得人心旌摇曳。
“你再给我看一次我就会了,”少年人睛转了转,“再看一次,我保证。”
少年人还不会绾发,一时羞赧,“我不会……”少年人不禁后悔,早知就该先叫一个梳人教他学了盘发绾发的技巧。
他的手在衣袖里胡乱地搓起来,格外坐立不安。
“白檀罢了,我另加了些茶叶。”她笑,“静心安神的。”少女宽大的衣袖笼过来,霎时间原本清淡的香气也变得烈许多,却并不觉刺鼻,只是越发地醉人罢了。
“你不会啊?”少女笑得开怀,从他手里拿过了木簪,在脑后随意绕了一个小纂儿便用簪固定了起来,“学会了吗?”
“原来不只是贺我成人啊。”皇女轻笑,“就怕你不晓得,既然知晓就好办了。”她自腰间禁步上解了金香球来回给他,“收了你这么多好,我也该回一份给你。姑娘们送缨络荷包绣帕什么的多,可你晓得我不会那些,便拿这个充数吧。”他今日是楚人的装束,皇女便亲手系在了他衣摆上。
少女微微偏凑过来,摇了摇自己的发,“旁的我都不要,我只要这支。”
她抖了抖袍衫的侧摆,香球便被藏在了摆。
他只顾着看少女绾发的手,本不记得究竟是怎样盘结起来的,只能愣愣地:“嗯、嗯……”
“……我就是那个意思啊,你都知了嘛。”
“可我最喜的是这支!”皇女举了手里木簪,“桃木辟邪,又有祝愿前程、平安吉祥的意思,比这一盒金啊玉啊的好多了。”她盈盈而笑,面上已隐隐能看几分天家女的深不可测。
“你别打量着唬我啊,”皇女拿胳膊肘了他,“尤里,你知在大楚,男送女簪钗是什么意思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