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闭上睛,心在发抖:“难不觉得我是个废吗?”
“他今天去医院复查。”
“还是不认得我,但一直冲我笑。”
护工说:“邵爷爷这个况算是比较幸运了,没有什么老年病,也不乱跑胡闹,现在就像两三岁的小孩,整天看电视,给什么吃什么,特别听话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他去医院,你不用陪着一起吗?”
“还没告诉她。”
邵臣“嗯”了声:“我知。”
邵臣说:“我除了花钱,别的什么也帮不上,还得麻烦你。”
明微以前虽然不时上山小住,但楚媛知她并非信奉神明,只是把观当避世观光的地方,自然也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虔诚。
楚媛领她去药王殿朝拜:“一会儿我送你几册宝诰,可以拿回家持诵。”
楚媛默然许久,轻叹一声:“我明白,人都是这样,会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是别人的问题,何况你突然和一个癌症病人坠河,在他们看来很不理智,总有一天会后悔的。”
拜完神仙,又随楚媛拿了祈福带,一笔一划认真写“邵臣”的名字,亲手挂上树梢。
“好。”
王丰年虽然知他的病,但没想到会突然急转直。他平时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,于是这事儿听上去显得那么荒唐不真实,很难让人接受。
楚媛心暗自叹息。其实她也不太理解明微的选择,一段注定不能长久的,明知对方患癌症,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去呢?活活伤心一场,平添孽海一只苦命魂。
邵臣失笑。
王丰年心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,看上去生惯养的,能扛什么事呢?两人才刚在一起,又能有多少,还不是大难临各自飞。
明微没有等她回答,自顾嘲:“要是没有邵臣,他们又会找什么理由?难我天生心理异常么。”
楚媛愣了愣。
“今天去看爷爷了。”
……
邵臣心里酸涩,默然将新买的电动轮椅拆开,扶爷爷坐上去试用。
“大概不想让我看到他虚弱的样。”
他稍稍停顿片刻,噪音低沉而清澈:“废也没关系,我很喜,何况你并不是。”
“你哭了么?”
“别客气,孩上课重要,放我这儿也是浪费。”
明微在他背心蹭了蹭,蹭掉泪痕。
“他老人家怎么样?”
明微不想再听:“你们教哪位神仙专祛病消灾?我想上香,多磕几个。”
爷爷瞧着比往常状况好些,以前呆呆傻傻,会捡地上的垃圾吃,烦躁起来还会骂人。今天却笑眯眯地,盯着电视一个劲儿地乐。
邵臣面淡淡地:“上次复查发现脑转移,今天基因检测,等结果来以后再确定治疗方案。”
晚上他约王丰年吃饭,难得喝了两罐啤酒,还想烟呢,担心上染了烟味被明微发现,打消了念。
明微自嘲:“人主义关怀么?”
“没有。”她说:“不知多开心。”
王丰年又叹气:“那你家那位……”
楚媛轻叹:“你为了他和家里断绝关系,值得吗?会不会太冲动了?”
王丰年问:“你复诊,医生怎么说?”
明微摇:“他从来不让我陪他去看病。”
……
“你放宽心,我知一个长辈也是肺癌,刚查来就脑转了,到现在第五个年,活得好好的呢。”
她净手上香,拿开蒲团,双膝直接跪在地面,闭默念。眉间攒起细微的纹路,苍白的侧脸像易碎的瓷。
十一月初,明微上山,到善烧香。
邵臣复查完开车去了趟养老院。
邵臣又说:“上次听你提起,你儿要上网课,正好我订了台电脑,现在也用不上了,崭新的,填你家地址送过去。”
“这是我的工作,应该的。”
明微摇笑笑:“为了邵臣?谁告诉你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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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用不用,这怎么好意思?再说之前收过你不少礼了。”
楚媛陪在她左右,问:“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?那位呢?”
护工说:“这款得两三万吧?我在养老院工作这么多年,你算很舍得花钱的家属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