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孩睁开了睛,陈林却始终不能看到她们的脸,仿佛有一团迷雾缭绕在她们脸上,久久不能化开。但他知女孩的脸上是分外放松的神态,她在母亲的怀抱里,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。
女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发,把因为长时间不打理的发团梳理开,指尖挠着他的,像是梳刮过那样,让他觉得麻麻的很舒服。
有个人,你是她的一切。她会为你任何事,保护你,你,不论回报,也不需理由,不何时何地。和其他人不一样,你们不需要寻找也不需要相逢,她和你之间的联系是世界诞生的时候就注定的规律,永远都在一起……没有任何事能将你们分开。
他思来想去,先学着女孩之前的语气在心里练习了几遍,然后缓缓吐这个词,紧张得连声音都在发抖:“妈妈……”
“当、当当——”
女人笑了:“可以啊,为什么不能?只要你想……”
这种觉真好啊。
那是一个全世界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。
“妈妈,他是一个人,他好可怜。”
女人快乐地笑了,于是男孩也一个笑容,他想幸好自己好好地练习了几声,要不然叫得不好,妈妈便会很失望。
这时候的夕阳很温,从门窗透来,把所有东西的影都拉得极远极远。
陈林,忐忑地抿紧了唇,他从来没说过这个词,即使听到过很多遍,他还是不曾亲说过,好像说来就是对那个人的不尊重,他的第一声应该是属于她的。
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,与之相对的是女人和女孩上越来越重的迷雾,他慌乱地去抓那些逸散的雾气,徒劳地抓到了虚无。
“外面从来都有人。”女人安安静静地说。
他觉自己的睛很,也很,低空拂的风无法带走一丝度,所有量都积蓄在小小的躯中,似乎一刻就将破而。
陈林跌跌撞撞地扶着墙爬到沟前,前几天一场雨后遗留的清折他的脸,一双诡异的睛现在熟悉的脸上,让他变得如此陌生。
陈林躺在女人的大上,额抵着女孩的额,他眯着睛向上看,视线所及之都被柔和的阳光填满了。
“你是我的一切啊,”女人的另一只手抚摸女孩的脸颊,一寸寸描摹她的五官,“我们永远都在一起。”
外面突然起了风,有人在快速地跑动,金属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划过,发尖锐刺耳的声音。
现了,她坐到女孩边,把女孩的放到自己的大上。
“那就让他来吧。”
夕阳一黯淡了去,半透明的月亮从远的蓝天中显形,温度也随之降低。
那双睛,那双金的睛,像是缓缓动的熔金,也像旋转在瞳孔中的金曼陀罗花。无言的贵和庄严的气息从这个六七岁的孩上散发来,明明只是狼狈地趴在那里,却好像有什么尊贵的神明正在破茧,要借他的重临人间。
要怎么叫呢?
“你能叫我一声吗?”女人说。
女孩悄悄地把手伸过来,握住了他的手,女人又唱起了歌,歌声悠扬、轻快,陈林觉得自己的心也安静来了。
女人低低地哼着一首歌,离得太远了,陈林听不清她唱了什么,可是她的声音让人安心。女孩从睁后就一直盯着他的方向,等歌声结束后,她小声说:“妈妈,外面有人。”
陈林把支起来,他发现阳光原来不是来自于外面,阳光来自于妈妈的。她的冰冷,却透着温的金阳光。
是梦吗?那两个人是谁?为什么会梦见她们?
女人把浅淡的目光投向了他,她的睛也是浅浅的颜。
陈林坐到门框的正中间,依偎在女人边,闻着女人上衣服洗净的皂荚味,他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一只鼹鼠,蜷得很小,躲在女人的羽翼。
陈林瞪大了睛努力去看女人的脸,但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。
“我想看一看你的脸,”男孩怯生生地问,“可以吗?”
女孩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,他也回握住她,就像温女人一样给予她自己的力量。
陈林突然醒了,挣脱了桎梏般大呼,冷汗从额滴落,迅速消失在地砖的夹间。
青铜鼎砸在地上,一圈又一圈波一样的回声。
他把缩在女人怀里,觉不到她的温度,所以他尽力贴紧了他,想把自己的温分给她好让她温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