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杰船舱,走上甲板,迎面来的江风刺骨,空气却要比舱好得多,人也完全清醒过来。
人总越活越隐忍,而婴孩就是这好,不论有什么苦痛,大哭个两声就全忘记了。
两年多前跟珮贞分开,对外只说是和离,里苦衷却只有自己知。
她一味要他尽孝,所谓的孝,就无非是两桩事,要他回来,留在她底,安安分分地一个以收租为生的地主,再结一门亲事,生个一儿半女。
那时候,他离家去上海,多少是于逃避,在那寻了一份中学讲师的职业,也不过只想暂寻个事来,不至于空虚度日,但在教书育人的过程里,反有了归属,就越来越不想归家,偶尔回去一趟,看母亲这两年是很显见的衰老了,也于心不忍,要想在家多呆些日,然而与她就是无论如何话不投机,多说几句,甚至是要争执起来。
船舱里的人并不多,明天就是小年夜,这时候还乘船外的,大约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。
这时候,天是半明半暗的,晨雾又极,放去,灰暗的江就与天成了一,此外再没别的风光。
这一回过年回来,他才知,她已背了他,又悄悄替他说好了一门亲事。
原本他也预备要在家过完年再去的,但在家里,和母亲整天对着,又实在是多一天也呆不去。
忽看一位女背对他一动不动地立在栏杆边上。
他去摸怀表,借熹微的晨光看了一:四刚过。
抱孩的女就坐在他对过,那小婴孩大概是了噩梦,仍自哭个不休,被母亲的手温柔地轻拍两,慢慢的,也就又睡了过去。
他是最后才的卧房,这会儿,太阳已落了山,屋里暗极了,他的脑却好像反应慢了一拍似的,隔一会儿才想起来油灯,借那微弱的光,就看那收拾完毕的床榻上搁着一套新的衣服,从外套到鞋,叠得整整齐齐。
56.新生(上篇)
最上面,又拿针线盒压了一张纸。
冷,就往灶间去,那里却更冷得厉害,冷锅冷灶,一丝残存的烟火气都没有,抹得净净的灶台上搁着一簸箕包好的饺,馒,细心地罩了布巾,边上还有腊鱼腊肉,也拿布巾罩着,井井有条放着。
船约莫还有两三个时辰才靠岸。
“满,我去看看。不要找。”
他心里自是反,又无可奈何,就这样,只呆了两天,连年都没过,就提前买了船票回上海。
他正自疑虑,她就忽然地回过来,两个人视线恰好碰在一,也同时怔住。
端正的,像是初学写字的孩童般一笔一划的字。
不晓得她究竟在看什么,又一个人在这里站了多久。
他脱一个字,“苏……”,又顿了一,才发
梁家三少爷天杰是被一声婴孩的哭声闹醒的,人还将醒未醒的,嗅觉还倒先一步清醒,这就闻到了那船舱特有的气味。
跟徐家联姻不是他的本意,但既成了婚,他就想要好好的过,彼此也曾有过一段和谐日,他本温吞,徐家是大人家,珮贞又是从小惯大的,心气,傲,一心认定了他对婚姻其实心不在焉,后来不晓得又从哪里听到一些言,就开始拉他没日没夜地争吵,他一味退让回避,却适得其反,越退让,越使她心寒,这样一直走到最后一步,谁也没捞到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