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生得漂亮清隽,一双桃花盈满细碎星光。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如山寒雪,凛然不可侵犯,笑起来却又宛若雪山泉,冰凉淌,滋繁花盛绽。
如果没有记忆,当然可以说是没发生过。
夏铭才十一岁啊。
何婳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,目光空茫,时而微笑,时而哭无泪,恍恍惚惚。
长大之后,她才明白当年的心思名为愫。早在初遇之际发了芽,随着岁月悠悠滋长。
她总偷觑那双带笑的温柔眉,顾盻之间风万千,惹得她心颤不已,多看一都怕沉溺在他底深潭中。喜到了深,心底又燥又。
她察觉了,羞惭得不敢接近他,怕他不愿意却不敢拒绝。
他是她的玩伴,也是他们家的长工。
他跌跌撞撞,狼狈不堪的现在他面前,看得她心生恻隐,就怕他会死在街,死在泥泞的雪地中,连连哀求父亲帮他。
──早知当年对他好一些,不要是心非,总是伤他的心。
不知为何,只要他在边,她的心里就会充盈着莫名的喜与心安。
天晓得有多少次她多么想搂紧他,亲吻他湿温的唇。
还未暗生愫的时候,她还能够脸不红气不地伸手抚过他凉的长发,将他的长发绕在指上玩。要他陪在她的边,不许离开,连睡觉也要抱着他才肯睡,就怕他一夕之间无影无踪。
她发誓绝对不让夏铭和他一样在某一犄角旮旯无声死去。
不是他,或者是失去他之后,难以承受的痛苦。
过了多年,她长大了,他早就离开了,她才懂得他当年过得有多艰辛,有多难。
二娘见她走神,放声哭嚎,「我是真的没法才让你这行当,等到咱们攒够了钱就离开上海,二娘会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,这些是非纷扰咱们就当没发生过。」
她曾大放厥词对他说人人平等,倘若真的平等,哪能不顾他的意愿随便碰他?
,别让你这份心意轻易白费,时间再长左不过是几年的忍耐罢了。
他发现了,却总是笑,唇边噙着一丝无奈。
──他的笑是真的在笑吗?还是在忍耐?
尖唳唤回何婳的注意,她颦眉斜睨,嘲讽一笑,「……就当没发生过?」
否则,她忘不掉的。
好不容易壮起胆偷香,她乱了呼,像是被惊吓而炸了的猫,赶紧逃开。
不论父亲为何如此对待二娘和夏铭,她发誓绝对不要让夏铭和他一样颠沛离。
何婳沉默以对。二娘说的理她都明白。遭逢乱世,如漂萍孤苦无依,一个人承担就好,犯不着把小她十岁的弟弟拖。
「况且你都改了名字,画了妆,谁还晓得你本来的模样?二娘会帮你尽早脱离这个大染缸,你放心吧。」
当二娘带着衣衫褴褛夏铭来到她跟前,那双怯生生又绝望的眉和他一模一样。
但是,那得先把她的剁掉才行。
说得容易呢。
病弱而纤瘦,彷佛抬手一扯便会支离破碎,宛如十三年前现在她面前的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