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的她,西江的她,是叫阿雪还是细细?梳长辫,雪白肤,少女怀,却嫁给三十几的老男人,日日受老鬼婆折磨。
的人撑着伞经过,并不肯省三秒钟时间关注一位疯疯癫癫站在路边哭泣的老太婆。
“大丰啊…………大丰…………阿妈好想你…………”
勾住他手臂,她抬问:“云吞面好吃吗?”
从前的从前,早已消弭的从前。
温玉听到的却是程蝶衣说:“虞姬她怎么演,最后都是一死。”
地球六万亿吨重,维港盛三千万顷,却埋不你的伤心。
二十年未理清的母,寂寂无声中交错而过。
古老的红丝绒首饰盒紧紧攥在心,仿佛攥住最后一氧气。
撕心裂肺,伤心哀泣,说给听不见的陆显,“阿妈回去过的…………阿妈回去找过你…………八四年,攒足三千块,阿妈要接你来过好日…………”
张大的嘴,发黄的牙,雨越来越大,雨捶打着额前后背,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。她已然喊破嗓,被岁月的无去脊梁,无力地跪坐在人汹涌的十字街。
同是这一年,Leslie风华正茂,属于他的全港上映。陆显与温玉跑影院避雨,映期已过,偌大个放映厅,落座不过□人。
盒里装一对龙凤镯,轻飘飘不值钱。每月卖三百碗云吞面,交一万五租金,缴两成税,一分一厘从指里抠钱来,偷偷摸摸背着佬丈夫,打一副龙凤镯留给儿媳。终于等到这一天,却没来得及追上他离去时匆匆脚步。
直到今夜,她明白,他再也不会来见她。
他来吃面,她认得他,他亦然。却总是沉默,彼此间未肯多讲一句话。
然而她却只敢在没有他的街,只敢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以不能忘却的重乡音,声嘶力竭地呼喊他。
“不好不坏,不过以后都不吃了。”
扬起脖,颀长躯将周遭庸碌人群都成背景,斑斓霓虹,
十分突兀地,他开说:“我骗你,我阿妈没死,就是她――”这句话讲得模糊不清,可温玉能够懂得。
温玉轻轻嗯一声,他听见,开心得像个吃到糖的孩。
这一冬,一九九三年年末,总督彭定康的直选方案被彻底否定,港一路飘红,匪徒持AK-47抢劫谢瑞麟珠宝行,黄家驹失足堕台,陈百也离世,风风雨雨中,维港的丽一如既往。
黑暗中,陆显紧握她的手,荧幕上光的颜瞬息即变,照映着他俊朗的脸,他笑着,睛对着屏幕,话语却是对她,一字一句,缓慢而慎重,“他讲得很对,说好了是一辈,差一年,差一个月,差一个时辰,都不是一辈。”
“阿妈从来没有忘记过你…………”
风来,雨滴里缠绕着谁的思念,竟这样冷。
走影院时已是深夜,他问她冷不冷?不等她回答,已脱了上衣搭在她肩上,心愉悦,“车上就来。”
无心之言,却足以诉尽平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