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件月梅给他买的黑外套，他穿了多少年了，都没扔，每年都穿在上。

步霄挑挑眉，把烟捻灭，看见步静生颤抖着肩膀，还在哽咽，他这时才发现，大哥真的老了不少，他年轻的时候，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在胡同里转悠，车把上经常挂着买回家的刚打好的脆烧饼，自己还喜每天晚上睡前，偷他的气门芯，第二天听着大哥去上班之前，呼哧呼哧的打气声，笑着从被窝里爬来，那个时候大哥年轻英俊的，如今真的风姿不在了。

“我……”步静生想开，抬看向老四时，忽然忍不住泪，哽咽了起来，因为这会儿光暗了，太阳完全沉去了，他看见步霄脸上的表，老四还是笑着的。

步静生忽然在一瞬间，被他一声“大哥”叫醒，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话，真的对他来说太残忍了，他“就剩一个儿了”这话，或许老四会觉得他还在怪罪他。

每年放孔明灯，他都写一些问候语，什么“你好”什么“谢谢”什么“祝平安”，偶尔去小屋里磕上香……

十几年前，他跪在自己房门外，他就没有去跟他说话，后来又看见他把月梅从房梁上抱来时嚎啕大哭，他觉得全世界都塌了，更无法开跟他说一个字……后来还是老爷，以死相，不愿意分家，这个家才被守住，不然有可能，他跟老四一辈都不会来往了。

这么多年来，他之所以变得这么憔悴，这么衰老，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痛苦，丧妻丧，甚至这些事的缘由全在自己上，步霄无法对大哥的任何要求、哪怕让自己替小徽去死说一个“不”字，更何况，他有可原，是来哭着求自己……

那只小土狗，是当年月梅捡回来的母狗的小崽，其他几只都送人了，他还非得留一只养着。

他走的话，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，时间可以淡化一切，但有慢，一个人的离开会加速这个效果，让小徽把鱼薇忘了，甚至有充足的时间，再去找个喜的女孩儿，等那时候，他再回来，叔侄之间已经略过了尴尬的过程，说不定因为想念，会变得比从前更好。

看见大哥哭了，步霄轻轻叹了气，他虽然不想笑，但还是得笑着，沉声：“没事儿，又不是什么大事儿，我替小徽走，其实我也知，我留在这儿，还整天甜蜜蜜的，卿卿我我的，他看着心里难受，换我我也难受，我也想远走飞。这谈不上不懂事什么的，他学习重要，我这生意，去跑一跑也好……惯着他长这么大了，还剩几十年呢，在嫂坟前，我说过要惯着他到我死那天的。”

只是这决定唯一对不起一个人，还是跟小徽一样重要的人，他或许在未来的一大段时间里，没办法陪着她，昨天决定要带着她去游历

老四并没有错，不是之前，还是现在，错的是自己的心，他在心里竖起铁，把自己缩在里面躲着，觉得能躲到死的，每次看见老四，他都难免想起往事，所以他就尽量不去跟老四交，一句话也不多说。

饭桌上，两个人从来没有单独交谈过。

这么多年，他也明白，四弟兴许比他还痛苦，他把一切都扔了，到了忌日就躲在佛龛前面，小屋也从来不敢靠近，自己生懦弱，只懂畏缩，但老四一都还在记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