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,属于一名年轻的士兵,并不怎么英俊,只有一双睛亮得众,那般人的光亮,像是随时准备刀锋,要了他的命。
可从上讲,分离近一年,寒暑往来,每一日都长得像永夜。尤其两军对峙的这六天,他隔着那条河望着那个近在咫尺却不得碰的她,心也似煎了一锅沸,平白里觉得发难熬。所以,他意识选择了和衣而眠,难不是盼着她来吗?
他眨了一次,以近乎同样的语气反问:“摄政王在哪里。”
约莫了丑时,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清醒,一双眉蹙得厉害,似乎是在挣扎什么。
理智告诉他,暮秋的很凉,她的受不得冻,即便有把握全而退,他依旧不希望她来,所以才让这大帐的灯烛彻夜长明,好打消她的念。
见被自己挟持的人始终没有丝毫动容,她以一名年轻男该有的青涩嗓音淡淡开:“皇甫逸在哪里。”
时过半,饮河两岸寂然无声,却有一柄柄□□沿着河堤低低扫过,隔绝了一切来自对岸的威胁。在这最容易倦怠的时辰,守值的士兵一刻钟便换一次班,每一双睛都亮得好似营地里擎的火把那般,燃着熊熊不息的光。
这一句,也等同于是在说“我知你是摄政王”。
江凭阑霍然抬,这个声音不是皇甫逸,却也不是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人,可他却分明很熟悉自己。再回想一遍大帐里的布置,这个人没有熄烛,和衣而眠,分明
真到了此时,他倒也不再矛盾挣扎了,总归她想的事,他也拦不住。
生一个有些可怕的念,倘若……倘若那本不是皇甫逸呢?
来人稍稍蹙了蹙眉。
“啪”一声细微的响动,似是火星动的声音,他霍然睁,也不知是喜是忧,闪电般翻跃起,与此同时,一柄刀掠向了他的咙。
还剩一寸,他只消后撤一步便能躲开,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动。
……
这一问不似疑问,反而带些陈述的意味,好似在说“我知你不是皇甫逸”。
人影幢幢,十面埋伏。
没有熄烛,没有解衣,他只是躺来阖了,透过严实的帐帘,将注意力放在了遥遥的对岸。他知,有一个消息已经传到了那里,而那个行事雷厉到让人瞠目的女,很可能会不不顾只闯敌营,来确认一件事。
夜已深,北岸的大帐却还着灯,案几边的人用左手批阅着公文,眸光浅淡,不辨喜怒。直到一沓厚厚的公文从左手边悉数到了右手边,他才似乎有了就寝的打算,缓缓踱向床榻。
他微微垂,看向来人。
刀锋不偏不倚对准了他的咙,停在那个当,如同来人一样散发着锋锐而冷冽的气息,缓缓向他整个人浸透。
素来冷的人将眉拧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他从来都知,只有她能让他如此。
这是皇甫逸没有错,从面容到形,包括这副恬淡的样,都是皇甫逸。可她曾亲见过江世迁妙至巅峰的伪装,并不容易再轻信自己的判断,哪怕是她从前相当依赖的记忆。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前人沁着珠的脸,又往移去,果不其然瞧见了一湿透的夜行衣。衣角的渍滴滴答答淌来,落在两双靴之间的空地,像是洒了一地淋漓的墨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