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钟声停歇后不久，不远一个小黄门往宣室方向一路跑，一路报丧：“陛，陛，皇后崩了。”因跑得急了，路上还跌了一跤，将帽跌了去，连忙捡起来，又火急火燎地往前方报信去了。

皇帝急诏，长宁刚门，天阴沉沉的，走在青石板上，突然听见远传来断断续续的钟声。长宁停驻听，心里暗数：二十四声，山陵崩。皇帝秋鼎盛，长信太后已仙逝多年，这个时候能够资格享用二十四声钟声报丧的，只有皇后。

皇后只育有嫡女一人，如今人已死在诏狱，这时召见的都是皇女，几位嫡的帝卿不在其中。皇帝想必是在思考如何理皇后的后事，在场的皇女都不是皇后所，即使是平日受到皇后恩惠的，此时见到皇帝的样，都不敢上前说些什么。

长宁正忖度着自己是不是要上前言，谁知皇帝已经诏：“知了。太谋逆，皇后与之同罪。着将皇后贬为庶人，以庶人之礼葬之。”

2

到了宣室殿门外，人忙殿禀告，长宁在阶前静候，有几位女官一旁低声交谈。这时候皇帝刚得知太的死讯，有哪个不长的会来宣室殿门说闲话？不过是为的能让长宁面圣前心中有数罢了。长宁心激，听见她们说是皇帝得知太薨的时候正与新晋的人颠鸾倒凤。听说这位新晋的人未嫁前颇有些名声，是“京城双璧”之一的“画公”，因家中受到这次太案的牵连，为救母被好事者献上来的。陛果然很满意，前几天才诏封了人，将赵人的家人从狱中提。可见，有时生女莫若生男好。

长宁殿一看，几位皇女齐刷刷地站在一边，皇帝在主座上坐着，正面阴沉地盯着跪在方的小黄门。长宁定睛一看，正是路上碰见的那位前来报丧的黄门，如今正噤若寒蝉地跪在方，弓着腰微微发抖，估计是禀告了皇后大行的消息，惹了皇帝不快。

长宁望着小黄门渐行渐远的背影，知皇帝急诏不可久留，于是依旧往前走去，只是边走边慨：皇后的死让世人知，世间没有哪个夫郎是安全的！即使他像皇后一样温柔贤淑，符合世间对夫郎的一切标准，外家曾为皇帝的功业力，生育嫡女，贤惠地为妻主广纳天人，充实后，使得皇室嗣繁茂，成亲至今二十余年在任何事上没有一敢不如妻主的意。然而他得到了什么呢？等到了年老衰，依然一朝被弃。皇帝打算废掉太的时候半也不会想到，他已经把半生都浪费在这个女人上。

原来可以这样。长宁暗想。这时殿门被“吱嘎”一声推开，去禀告的人小碎步过来请长宁殿，那几位闲聊的女官也知趣地噤声，四散了。

本朝

第13章山陵

长宁回忆起每次向皇后请安时他脸上十年如一日木讷的表，似乎早已无意于人世，只是为了什么忍辱负重。如今在得知太死讯之后自尽也是可以想见的。史书对帝王家这样的记载数不胜数，比如前朝的急之父，好像他数十年的苟活只是因为对至亲之人仍抱有一丝希望，希望他的妻主看在他为她奉献一生的份上不会杀掉他的女儿，却终于证明这只是一种奢望，于是他便没有存活于世的必要了。史书寥寥几笔，然而只有临其境才能会得其中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