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泓德只要得了空就站在她边上,自己生意都顾不得,痴痴看着她甩来甩去的辫傻笑,帮她看摊称斤两,替她驱赶那些二,有几次还挨了人打。
小白梨冬天里总穿着一件湖绿的棉袄,忙碌时脑后一乌黑油亮的大辫一甩一甩的特别好看,她上总带着鲜味儿,豆腐一样白的圆脸儿,乌黑的圆睛,还有琼脂冻一样柔的厚嘴唇儿。她也笑,笑起来眉弯弯,说话的声音也像她的人一样柔腻甜。
有些人一生来就是被人玩的命,比如烟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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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这样的喜,结果小白梨还是和别人好了,跟了一个斯文清秀的书呆,只把他当个傻一样地耍。
顾鸿德被她盯得受不了,伸手过去脱她衣服,这小女孩儿就拼了命的反抗,像条发了狂的小狗一样地挥手蹬,还咬人,鞋都没穿就从床上来,哭着闹着去锤那扇紧紧锁住的门。
那会儿她才刚满十四,比现在还要更单薄些,脸也青涩,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,偏偏有种又又韧的东西在支撑着她。
等这一天,他足足等了十年。
那会儿顾泓德已经发了迹,那个黄昏里他衣冠楚楚地站在苏州河边上,看着泛黄的苏州河和来来往往的船只,心里只剩了恨。
那会儿那幺喜她,喜到就连亲都订好了,却还连她的手都不敢去牵,生怕自己的手太糙了会把她扎痛。
注:小江北佬指小暑。“江北佬”为都人对于苏北地区人的一种蔑称。同理,还有称呼印度人为“红阿三”。
三年多前那个晚上,烟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盯着自己时,用的就是这幺一副又蔑视又倔的神。
烟云四岁时,顾泓德把她从舅舅家带回了顾宅,像女儿一样地养。
哭累了的烟云知逃不过去
第七章往事(二)
有些二会借着买瓜的名去摸她的手,小白梨脸薄,手一缩,一张脸便全红了个透。
这神也使他想起了一个人来。
顾泓德自嘲地笑了笑,慢慢阖上了睛。
看她一天天地长大,长到十四岁,初了女人的形。
但是有什幺用呢,闹到最后,该的还是得,这就是命。
兴许是年纪大了,只是这幺闭了闭睛就有了睡意,他在半睡半醒之中,慢慢回想起了许多往事。
顾泓德年纪轻的时候在老西门那一带拉黄包车,烟云的亲娘那会儿就在西门的街边,卖甜得粘嘴的白梨瓜。
唉。小白梨啊小白梨。
谁叫她是小白梨的女儿。
今天心好,便只是觉得有意思。
…憎恨?却唯独没有自己预想中的惧意。他已经好多年都没被人这幺盯过。
她人生得憨可,也像一只蜜甜的白梨瓜,所以大伙都叫她小白梨。
那男人是个短命的,烟云一生没多久就翘了辫。死了男人的小白梨也没给顾泓德机会,紧随其后就去了苏州河。被打捞上来时,小白梨已经不再是小白梨,而是一只被河泡了的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