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爷把那碗扔在沙地上，手，瞟一丁庄的人：“看见了吧？”他扯着嗓说：“这就是人的血，越舀越旺哩。”

那两个总也当不上模范的老师也在看，脸上有着异样的光，想过去和局长说说话，可局长却压不认识他们俩。

“舀不，越舀越旺哩。”

再次敲了钟，把庄人们都又召集到庄中央，局长让我爷给庄人们讲上几句话，讲讲血和泉样越卖越旺的理。我爷就立在庄中央的槐树，望着黑鸦鸦的庄人们，望了大半天，不轻不重地对着人们说：

“都来吧”。我爷说：“都跟着我到庄东的河滩看一看。”

“想想吧”，局长说：“别的县卖血早就卖疯啦，村庄里盖的楼房一座接一座，可你们丁庄解放几十年，共产党领导你们几十年，社会主

局长说：“就是嘛，几句话的事。”

局长只认识我爷一个人。

庄人也就跟着他，到了庄东的河滩。仲天，有雨，可丁庄是天生座落在黄河的古上。一座落就是上千年。这里的村庄都座落在黄河古上。都座落了几百、上千年。沙滩地，虽然涸得很，可毕竟落过仲雨。我爷他找来一把锨，提在右手里，走在最前边。教育局长和县里的跟在他后边。庄人们也都跟在他后边，来到河滩捡一块，抓把沙在手里一，在沙地挖一挖。挖了。半坑儿。从哪来一个破的碗，舀一舀，又舀舀；一碗一碗舀，以为快把那坑舀了，停一会，那坑里却又有半坑。

教育局长说：“别的局一动员就动员七十个、八十个的血源村，我连五十个、四十个都动员不来，以后我这局长咋当呀。”

我爷终于嘟囔着说：“那我试试看。”

算是老师，可学校报你几次当模范老师我都批准了。每次当模范，又发奖状又发钱，现在我这教育局长给你这一任务你都不完成，你是瞧不起我这局长吧？”

局长说：“都回家想想吧。”

说完后，爷就把目光搁到教育局长的上去：“学校还等着我回去敲钟呢，我不敲，孩娃们不知课呢。”

终也舀不，竟是越来越旺着。

又最后把沙地上的碗，一脚踢到一边去，说：“是穷是富，都由你们自己定；是走金光大奔小康，还是过独木桥重当穷光——你们丁庄可是全县最穷的庄，穷得叮当响――是穷是富都回家想想吧。”

局长没有学生课不课的事，他看看我爷，又瞟瞟丁庄人，扯着嗓叫：“懂了吧？舀不的，卖不完的血。血和这泉样，这是科学哩。”

局长说：“丁老师，我不让你别的事，只让你去给丁庄人说说卖血确实不是大不了的事。确实血和泉一样，是越卖越旺呢。就这几句话，就这一儿事，你不愿替教育局去办是不是？”

我爷不吭声。学校的学生都在扒着门、窗朝外看，像一片西瓜码在门、窗上。

站在学校的门上，我爷不吭声。不吭声他就想起每年评模范老师时，数学老师、语文老师都要争。这一争，谁也不让当，最后就把他报到县里了。县里就批准他当上模范老师了，到县上又领奖状又领钱。钱不多，能买两袋化的钱，可那奖状艳红着，现在还贴在他的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