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：“我死了倒不怕，就是留你太可怜呢。我死了你就领着小军嫁人吧。”

我爷爷不说不让人家改嫁的话。

可是我婶朝着庄里回去时，我叔在学校门久远远地望着她，她却忘了回看看我叔了。叔就站在那，久远远地望着婶的后影儿，没有哭，咬了咬自己的嘴唇。

把一些新的课桌椅也锁了屋里。

力气也没有，可已经能吃一个馍，再喝半碗汤了。年初时，病扑在他上，以为是家常的冒和发烧，然过了三个月的平稳期，他的上开始。一夜间，脸上、腰里和间，到都是了蛇胆疮。浑得要拿去往墙上撞。咙里也莫名奇妙疼。胃里天天翻江和倒海，知饿却是吃不。吃一狠不得吐两来。那时候，他知自己有了病了，生怕病会传染到我婶和他的孩娃小军的上去，自己就从正房搬来，住到厢房里，一面对婶说：“三朝两日我死了，你带着小军就嫁人，和人家一样嫁得远远的，离开丁庄这鬼地方。”

院里的白雪被踩了一片的泥。

可他又去对我爷爷说：“爹，婷婷听你的，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能心疼她，嫁给谁都没有我对她好，既然这样倒不如你时常劝劝她，让她将来就守在家里别嫁了。”

这世界呢。

叔我婶哩。

我爷说：“老二，你好好活着她就不嫁了。”

楼梯的面放满了瓦罐和粮袋。

我爷就在学校忙碌着，说把这个放这里，把那个搬到那里去。就把学校最有用的东西如黑板、粉笔和学生们留在教室的作业和课本，齐码码着锁了一间屋里。

又一面，去对我爹说：“哥，宋婷婷和小军都去沩县化验了，他们没病，我死了你一定得想法儿把他们母留来，不能我一死她就改嫁了，让我死了心里不安宁。”

学校忽然人多了。没有年少的学生们，却有几十个的成年人。大都是三十岁上到四十五前后的男人和女人。都我爷的意思分开来，男人住到二楼的教室里，女人住到一楼的教室里。有的从家里拉来了床，有的从哪儿来了几块板，还有的，把课桌一合并，就成床铺了。楼房里的龙，总是不停歇地着。院里有了样的说话声。龙边上的两间屋，原是学校的空仓库，堆了几张坏桌、断椅，现在那里就成病人们烧饭的灶房了。你家在门架了锅，他家在窗支了面案，那屋里一转就挤得没地方脚落鞋了。

学生们不再上课了。可学校毕竟有了用。有了人。我爷他就忙起来，老脸上

叔我婶呢。

二叔就为这例外在活着，又开始在有两个炒菜时，倒两杯白酒喝喝了。二叔活着最大的苦恼是，他还不到三十岁，婶才二十八，可她每天夜里果真不让他去碰她了。连拉她的手，她都不让了，叔就觉得努力为例外活着也没意思了，想和别人说说这事儿，也不知该从哪儿谈起了。

这世界哩。

二婶说：“你哭啥？”

用力咬咬嘴唇，朝地上的一个石狠狠踢了两。

他想起自己有了病后，不久就要死，泪就挂在脸上了。

我爷说：“凡事都有例外呢，都说癌症是绝症，不也有得了癌症又活十年八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