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房边上有一间屋,仓库屋,放了病病人的粮和杂。他们没说话,就往那间屋里走去了。
“反正都是快死的人。别人知了咱俩一块死掉就行了。”
叔就把玲玲试着抱住了。先抓了她的手,后来把她抱住了。像抱一个找了半辈家的羊羔儿,紧紧地抱,怕她反悔跑了样。她也由他抱,往他怀里轻轻地偎。夜已经快要深透了。深透了天便要明亮,就要到了第二天。平原上这个时候的静,能听到夜气的动声。背荫地上积的雪,这个时候要往死里冻。雪冻声,像无数无数的冰粒在天空走动着,微细细地撞到楼墙上,跌来落到我叔和玲玲的上,和周围的地面上,哗哗哩哩响。
日光的明亮把丁庄晒了。
“剥去吧,反正你我都是快死的人。”
我叔说:“巴不得能和你埋在一块儿。”
他们就那么偎着坐一会,没说话就都从地上起来了。
得不把又重新低去。
“啥儿哥呀弟的,你我都是快死的人。”
人着,抓住活着的意味了。
没说话,就往灶房边上的一间屋里走去了。
“别人真的会剥了你我的”
四面八方的花都在一夜之间轰轰隆隆开起来。庄街上,院落里,庄的田地里,还有再远的黄河古上,菊花、梅花、牡丹、芍药、玫瑰,还有野生的迎花,兰草花,平常都开在有山有崖坡地上的车轮草、蒲公英,狗尾巴、清翠,红的、黄的、紫的、粉的和白的,还有那些半紫半红、半红半绿、半绿半蓝,半蓝带青的说不名的花,大的如碗,小的似扣,一大片轰轰隆隆开起来,连各家各的猪圈墙上、鸡窝棚上和圈的槽边都盛开着各各样的花。有一刺鼻的花香在那庄里疯狂地,像一发香的洪在丁庄泛滥着。我爷不知这千草百花为啥会在一夜之间开起来,他疑惑地沿着庄街从东向西走,看见各家的主人们,大人和孩娃,脸上全都挂着笑,忙得在那开着百花的庄街上走来走去着,你挑着两个用衣服盖了的蓝,他扛着一个扎了的袋,连几岁的男娃、女娃手里都抱着沉甸甸的一包啥东西。问他们啥儿,忙啥儿,他们谁也不说话,只是慌忙忙地往家走,又慌慌忙忙从家里走来,脚说走其实是和跑着没二样。
“丁亮哥,你忘了小明是你亲叔伯兄弟呀。”
那屋里。到了那里他们就了。
玲玲问:“你死了会和我埋在一块吗?”
说着叔就往玲玲边动了动。
“别人知会剥了你和我的。”
爷就跟着他们从那一片盛开的花街中间走过去,到
玲玲说:“小明对我说,说他死了都不会和我埋一块。”
玲玲就又抬看着我二叔,像要认清我二叔是不是他说的那种说死就死的人。她就看见我二叔白天泛青的脸上现在不青了,在模糊的影里是一团模糊的黑。然在那模糊里,二叔说着话,从他嘴里的汽的白,全都在玲玲的脸上了,像蒸汽样着在了她脸上。
“好坏你是他哥、他是你弟呀。”
“要小明对你好,我就没有这想法。”我叔说:“可小明对你不好呀。还打你。宋婷婷对我那么不好我都没动手打过她。”
我叔说:“我巴不得和你埋到一块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