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就好了,你像个男人啦。”
就开始卖血了。先是一个月卖一次,后来就二十天卖一次,再后来,就十天卖一次。再后来,不卖血反而觉得血胀,像那血似乎要憋开,似乎里边的血多得不来就会从血里边冒来。
采血的人就在田蹲来,羡慕地看着、摸着那麦苗:
“你知我施了多少化吗?”
说:“卖一瓶血就能买上两袋化啦,用一袋化这块地就准定丰收了。”
田里的人大声说:
李三仁正在他家的田翻着地。翻那田地角犁不到的地。因为每月都卖血,每月三次两次地卖,他的脸上有些黄,像打了蜡样泛着黄的光。先前他当村长时,举起镢像举起一柄锄样轻,可现在,他举起镢像举起了一圆石磙样。收完麦,要种秋。要种玉蜀黍。种秋和种夏不一样,早一天落种,也许收的时候会比别家早熟三五天。那三天五天就算抢到季节了,就不怕风来雨到了。李三仁必须在那两天把玉蜀黍种丢去。必须把犁走不到的地边地角翻一遍。季节虽为秋,可酷夏还未过,放在平原上,平的大地上,像四面八方都在烧着火。他就在那翻着地,汗像雨样在他的脸上。赤了脚,光着背。背上的汗,像他
那时候,卖血的人虽多,血的人也多,很多血都拿着采血的械上门到卖血人的家里去。到你家里收购血,就像上门收购废铜烂铁破鞋样。你在家里不用动,过一会就能听见“采血喽——谁卖血?”的吆喝声,像发换针、收破烂卖菜的吆喝声。
“不知你施了多少——可我知你买化的钱肯定是卖血卖的钱。”
又问他:“你想不想喝白糖?”
着泪说:“不喝。我革命半辈,我也开始卖血啦。”
他就又卖给了他一瓶血。
“这就好了,你像个男人啦。”
他们俩就说到一块了。种地的人就从田里走来,和从哪个庄里来的血在田说着话,聊着天,说着聊着间,他就激动了,把袖一卷说:“来,我再卖给你一瓶血,谁让咱俩投缘呢。”
“你种这小麦真好哇,青苗都旺成了黑颜。”
他媳妇就停着洗锅洗碗的手,望着他那有些苍白的脸,笑着说:
他就又买了他一瓶血。
田里的人他就兴了:
你在田里锄着地,翻着地,血会站在田上唤:
“你走吧,我刚刚才卖过――”
说:“其实种地最本,很多人他一卖血连地都不再去种了。连地都不想再要了。血虽然卖不完,可一个人活不够一百年,活一百年你也不能卖一百年的血,可地能种一百年,能种一千年。种百年千年它还照样能丰收,你说人卖血能卖上百年千年吗?”
“喂——卖血吗?”
“喂——娃他娘,我也开始卖血啦。”
两个人也就分手了。像朋友一样分手了。后来那血就成他的朋友了,就总是把针扎他的血去采血。
他不走,又说到:
他却拿着一百块钱回来了。衣服的一个袖穿在胳膊上,一个袖披在肩膀上,把穿着衣袖的胳膊伸过来,用手在没穿衣袖的胳膊弯儿上,脸上有些微一些白,挂着半是苍白半是心慌的汗,回来把那钱放在灶房的锅台角儿上,看着他媳妇,泪说了一句话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