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少?”我爹问。
都姓赵。丢尽了天赵姓人的脸。
校园那时候,已经有了日的味。日光铺来,像火光照来。田野上,田野上的清新也在院里铺散着。鸟叫声,在雨样落在院里。几十个丁庄的人,
都已经从他床边过去了。都已经准备到一间屋里接着搜。都到了门时,不知为啥我叔又扭朝他望了望。不知为啥我叔就对他有了疑心了。不知为啥叔会突然转过,快步回到赵德全的床上,一把将赵德全脚的被窝掀开来,就从那被窝里拿了一个布包袱,打开来,就发现那包袱里包的正是玲玲的红绸袄。
就把赵秀芹从灶堂叫了来了。
我爹就给他找一个最大的血浆袋,到袋满了,他的脸黄了,额门上还又挂了汗,爹就把针拨来。给他钱时好像总是多给两块钱。他就接着钱,望着我爹说:“丁辉啊,所有采血的人,就数你辉对我好。”
就总是找着我爹卖血了。
那绸袄红得如新生的日光样。和新生的日光一模儿样。
所有人的脸上都僵了一层愕着的。没想到,她给大家烧着饭,竟是她把粮偷走了。就派人去灶堂把她叫来。这时候,我叔就在二楼把另一个贼从被窝揪了来了。也还没想到,这另一个贼,会是一生都不曾对别人大声说过话的赵德全。会是已经年过半百的赵德全。大家都门集合时,赵德全没有去集合,他说他这几天上格外没力气,人是怕活不了几天啦,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,就睡在床上没起来。那时候,楼上的几个屋都已搜过了,只有赵德全的床铺没有搜。赵德全躺在床铺上,从窗过来的日光照在他脸上,把他的脸照成了红,像尸的脸晒在日光。都知,赵德全是不需要去搜的。他一辈老实巴脚种着地,生意时认不了秤,也算不过来你找我、我再找你的钱,连八年、十年前丁庄疯着买血和卖血,他卖多少都不曾问过应该得到多少钱。从来都是你想给多少你就给他多少钱,你想多少你就他多少血。
白哗哗的大米就被丁庄的病人们看见了。
把赵德全从楼上带了来了。
和装衣服的包袱和纸箱。到了赵秀芹的床前时,她人不在那儿,天不亮就去烧饭了。她烧饭、洗锅、涮碗,事是在任劳任怨地,起早贪黑地。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愿的话,还能炒几样可人的菜。可是搜的时候她不在,她在灶堂正给人们烧早饭,我爷掀了她的被,李三仁动了她的枕,觉了那个枕的重。灌了铅样的重。把那枕的线一拆开,就看见了那枕里装的白哗哗的大米了。
我叔哪里想得到,会是他偷了玲玲的新绸袄。谁能想得到,会是他偷了人家新媳妇的袄。日光从窗漫来,他的脸像尸样晒在日光。那死鱼样的里泛着一层白。死鱼样的白。待搜贼的人从他面前过去时,望着那和他一样有病却来去有风的庄人们,他的脸上有了一层羡慕的光。是羡慕别人还活生生着的光。因为羡慕里也还了泪,有一声叹气长得十里二十里,人们都还劝他想开些,还说了“早死早脱生”的笑话来开他的心,可哪里能想到,他是一个贼,会偷了人家新媳妇的绸嫁袄。
他就说:“你看到我脸黄就不用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