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爷想了想,就拉过被把李三仁的脸给盖上了,领着人们到了楼去吃饭。吃着时,谁也没说李三仁死在被窝的事。知的,和以前吃的差不多,不知的,还和以前吃的一样多。没有风,日光从灶堂偏西一晒过来。校园里,有了和静,大家都席地坐着或站着,吃着馍,吃着赵秀芹炒的大锅菜,喝着她放了碱的玉蜀黍生儿汤,有的坐在从教室搬来的凳上,有的坐在自己的鞋上,就都呼呼地吃着或喝着,说着许多村庄里的事,说着说过了的笑话和不可笑的话。
这时候,他人已经世了。
就和什么事也没发生样。
二叔看看她:“啥儿世,他说他不舒服不想来吃饭。”
不见有回应,就又接着:
“三仁叔,吃饭啦――”
钻在被窝里。我爷让我叔去唤他来吃饭,我叔就敲着自己的搪瓷碗,到李三仁住的教室门唤:
二叔说:“你找到你的棉袄就行了,还那么多的事。”
就都怔一怔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不着急去西边灶堂里,先回来到二楼教室里。五六个人,都看看李三仁,都拿手去他鼻前试了试,脸上都有了青白。
就有人望着我爷说:“吃过饭再去通知他家吧,不然饭都要冷了。”
就都低吃着饭,抬说着话。吃完了,我爷才对赵秀芹也对大家说:“李三仁不想在学校再住了,以后就别给他烧饭啦。”
我爷拿手去他鼻前试了试,脸上挂着青白,扭回来说:
早就世了。也许是死在昨儿上半夜,也许是死在昨儿半夜。在他的枕边上,有他吐的一滩儿血。污黑黑的血,像一片污黑黑的泥。都已经冻成了乌黑黑的泥冰儿。赵德全比他病重还活着,可他比赵德全病轻却倒世了。虽然吐了血,可他的脸上并不见着多曲歪,说明他死前并没有多么受不了的苦,也许只是有了咳,咳了血也就世了。倒是死前脸上有些遗憾的样。睛还睁着,嘴也还张着,似乎想对谁说句啥儿话,未及说,人就世了。
“老村长――你不吃饭啦?”
“喂――李三仁世啦!”
乌青的菜颜。
仍然不见有回应,叔就去了他床前,拿手去推他,像推一推不动的石。慌忙撩开他的被看,也就看见他的脸早就成了青颜。
有一搭儿也没一搭儿。
边的人抬着:“你说啥?”
我叔就在他床前呆站着,脸上半青半白的呆站着,不是怕,是心里有些寒。想到自己不久的一天也要世的寒。瓷碗在我叔手里僵冻着,筷也在我叔手里僵冻着,呆一会,叔拿手小心、小心地在李三仁鼻前试了试,到有一冷风从他的鼻掠过来,我叔也就直起腰,到窗打开窗把探去,对楼正准备去吃饭的人们唤:
大家便怔着,像听明白了我爷的话,又像没有明白爷的话,你看我,我看你,不明白谁也
“谁去给他家里说一,让他家里把棺材、寿衣准备着。”
玲玲说:“谁拿他的公章给他就算了,别让他心里老有一块病。”
我叔说:“李三仁世啦,都冷了。”
玲玲和我二叔蹲在一块儿吃。玲玲问:“老村长是不是世了?”
我爷也来了,脸上也有了青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