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也都绿着了。
那个满脸疮痘的年轻病人也就淡脚:“你不知吧?我叔和跃叔已经是我们的主任啦。”
我爷说:“不是大家都吃肉?”
叔已经回到了丁庄住。回到了他家去住了。回了娘家的我婶宋婷婷,从娘家捎来了话,说她死了都不愿见我叔。她只想见见我叔死后的样就行了。说等他死了她来丁庄把房卖掉,把家当拉走就行了。我叔就只好从学校回到家里住,回家守着门,等他死了她来拉东西,卖房。
村庄绿着了。
这时候,爷才知不叫了,是了丁庄病委员会的贾主任。跃不叫跃了,跃是了丁庄病委员会丁主任。爷知校园里边有了一番新的天地了,有了新的次序了,像乡政府、县政府、地区和省里换了领导样,一切都不是原样了。
秀芹说:“贾主任和丁主任去向政府要来了一笔照顾款,大家都说要给他俩单独买上几斤肉,买上一斤酒。”
闹也在天醒转过来了。忙起来,像没有病一样,都忙着从学校往家里搬东西。搬分给每一个病人的桌和椅,还有黑板和原来老师屋里的箱、床铺、脸盆架和一些从哪来的木板、檩条与椽。
爷觉得心里有些酸。有些酸酸的寒,可又觉得毕竟病们的日好过了,这就没话儿可说了。没
改天换地了。
能让他还住在学校已经不错了。
就昨天,昨儿天的黄昏里,日由黄朗朗变成粉淡淡的红时,赵秀芹从学校外边走回来,胳膊弯里挎了竹篮,篮里放了白菜、粉丝、红萝卜,还有几斤肉,两条鱼和一瓶酒。肉是鲜猪肉,酒是当地最好的宋河,不开瓶香能飘十里。爷望着走近的赵秀芹,老求少地笑着说:“哟,要改善生活呀?”
满天满地都是绿了。
古上,宽上千米,窄上百米,在平原上逶迤迤地铺展和延伸,有着几百里的长。其实呢,没谁知有多长,好像和天一样长。因为它的长,因为它比平原低,低一、二米,呈着枯沙的灰黄和灰白,像勒在地球上的一条枯败却又结实的腰带样。可现在,天了,野草在那古上四疯长着,那腰带似的沟壑和平原一个颜了,也就看不它的沟壑深浅了。平原是真的一平川了。一绿川了。一世界的绿了。
有一次,他问一个二十几岁的病人说:“的弟弟结完婚,把借学校的课桌还了回来没?”
树都绿着了。
庄稼绿着了。
说着话,那病人就往院里边走,把我爷留在门像把他留在了世界外。
爷就愣在门上,望着那个年轻的病人说不话。
那人说:“啥儿呀,他是我们贾主任。”
赵秀芹脸上跟着堆笑:“给贾主任和丁主任俩人饭呢。”
学校里,爷已经不是保了。谁也不把他当作保、老师了。他只是住在那里的一个丁庄老人了。病们,吃饭、棋、熬药,病重、病轻都与他无瓜葛。没有人再对他敬着了,虽然还是住在大门的屋,可有人从门过去了,只是他朝人家个,人家才朝他回个。人家朝他个,他也忙不迭地朝人家回个。至于那几十个的病们,在教室屋里些啥,说些啥,病轻了都又些啥,那些都与他不相关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