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玲说:“还那样。”
“玲玲,你的包袱里没拿别人的衣裳吧?”
立一会,就走了。
“有啥事?”
两个人默了好一会,我叔说:“你是回来取夏天的衣裳吧?”
玲玲站住了。
叔又说:“我也还那样。熬过了冬,天、夏天就能熬过了。”
玲玲就被她娘家的人骂着领回了。
我叔说:“没有人。有人也不怕。”
叔又说:“宋婷婷还在她娘家。”
然后呢,两个人就都没了话。默一会,我叔笑了笑,拉了她的手。她也让他拉了手。这是在赵德全死了没多久,不久前他们还在玲玲的娘家见过面。可他们像有几年没见样,彼此对望着,默望着,他就把她的手拉在自己手里看,看她手背和手腕上结的疮痘儿,用手去她的手上轻轻地挠,她就有了泪,把手缩了回去
玲玲就在他边坐来。
玲玲“哎”一,把手里的包袱动了动。
叔就问:“病咋样?”
她看见我叔站在前面路边上,几步远,还和先前一个样,脸上也还是有些快死前的铁青。他们就那么对望着。对望着,玲玲忙往后路上看了看。
玲玲就默着,立在丁庄的街上,离自己婆家只有几步远,能看见那门楼上镶的磁砖,像用墨描过,又黑又直的亮。
可是呢,天它说来就来了。夏天它说来也要赶来了。天着,又着,冬棉脱掉了,的衣服也要脱掉了。差不多该穿夏单的衣裳时,玲玲到丁庄来取她的夏衣裳。用一个包袱把她的单衣全都包起来,提着从男人家里了门,婆婆把她送到门上,盯着她鼓的包袱说:
是我叔的叫。不轻不重的叫。那声音如从掉样。
婆婆说:“小明快找到媳妇了,到时候你还活着时,让你回来给他离婚你可不能不回啊。”
玲玲说:“你在这啥?”
有了那贼的事,打是合该的。赶回娘家也是合该的。人家再给没病、才二十几岁的小明张罗媳妇也是合该的。如果有了合适的,首先得是没有病的,等玲玲死了再娶也可以,和玲玲抓紧离婚再娶也可以。玲玲娘家的爹妈都是达理的人,面对面地对着人家说:“我家没养好闺女,让小明再娶吧,女方要钱多了,就把小明给玲玲的采礼还给人家吧。”
人家就托姑请姨张罗媳妇了。
――“玲玲”。
走了庄。
玲玲说:“没有呀。”
从庄外通往丁庄的那条泥路,笔直地搁在田野上,地面半尺多。早些年,路两边挖了排的沟,沟边上又栽了箭杆儿杨。现在呢,杨树被丁庄家家砍光了。现在呢,沟里长满了草。稍有风,草就在风中着摆,哗哗地响,哩哩哗哗响。现在呢,两边的庄稼地,小麦已经直了,杆儿和铁丝一样撑着。地里有着活的人,是浇。正半晌,日光炎酷酷地照来,走在那光秃秃的路面上,像走在一段火上。玲玲就走着,脸上的疮痘有些,不敢用力挠,只用手去轻轻抚着摸,像摸一个刚生的孩娃的脸。就那么,摸着慢慢走,虚虚的步,低着,可是正走着,她就听到了一声叫。
叔就先自坐在路边上:“听说你回丁庄了,我在这等你呢。”
“坐坐嘛。”
玲玲犹豫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