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,你千万不能和我一样呀——
时候正置在第二天的午时里,丁庄和前一天一模样的静,一模样的,庄人们也都一样在家歇午觉。学校那些病人们,也都一样寻着通风的歇午觉。爷在他的梦里歇午觉,迷迷糊糊间,听见玲玲在一连声地叫着爹,声音如雪白的刀片在平原上横七竖八地飞。爷以为她是在叫他,折从床上坐起来,并不见玲玲在前,愣一,就又躺倒在了床铺上。知了的叫声从窗外、门外挤来,听一会,爷又睡着了,便又听见那青红皂白的叫,横七竖八地朝着他的耳朵里飞。爷知自己在梦,就让那梦在他的床上样淹着他,淹着屋和学校,丁庄和平原,也就沿着玲玲的叫,看见叔从屋里往外走,玲玲跪在他后,抱着他的,一声一声地叫,爹——你不能这样啊——
砍去时他还撕着嗓唤,我日你祖,媳妇死了你还活着啥呀!
这当儿,爷来了。
爷是从梦里挣刮到叔家的,刮到叔家叔已经世了,已经快步去追玲玲了。
随着叔的唤,爷一就呆了。他看见刀起刀落时,前有了一白的光,像一闪样从他前划过去。紧跟着,随了那刀从叔的上开那一瞬,溅起了一血,如东京城里的广场上突然的泉。随着那蘑茹似的的泉,泉的周围还有珠样的红血粒。那一刻,日光正从灶房的窗里照去,正落在
――我日你祖,玲玲死了你还活着啥呀!
用刀在自己的上砍了一,血像泉般地冒。昨儿天,摔在地上破了,他就疼得要死样。这一砍,也就轮着了他世。轮着他死了。玲玲躺在那儿等着他,叔不能不快着步世追她了。
爷像风一样刮来了。
爷不知为啥玲玲要给叔叫爹,要叫她的男人爹,而不是唤他亮或喂——。爷被玲玲的叫声得懵懂了,就在那儿听着她的叫,看着他们的哭唤或拉扯,像看一台戏上的演样。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,就看见玲玲抱着叔的一条,不让他从屋里朝外走,可缘着她瘦小没力气,叔还是拖着她,把她从屋里拖到了院里。院里的景况和叔与玲玲没有从外边搬回来时一样儿,桐树冠罩着有三分空地的大院落,花花搭搭的日光从厚实实的树叶中落来,凉荫荫的院里到都是明亮灿烂的圆团儿。晾衣服的铁丝绳,还照样从这棵树上扯到那棵树上,把两棵树上都勒了指深的痕。上房屋的墙面,挂了因很久没有用过而生锈的锄。灶房的门前,摆了曾经喂过猪的槽。而今婷婷不在了,那猪也就不在了,只还有空槽摆在那。没有什么和先前不一样。唯一不一样的是,那个白铁的桶,原来不用时都摆在灶房里,而现在它却被随意地放在院中央,放在挡人走路的正中央,桶里还有半桶,一个瓢,一看便知是谁天冲澡后没有把那桶放回灶房里。爷看着叔从院里过去时,朝那桶望了望。望了好一会,从那桶边过去了,拖着抱着他的玲玲了灶房里,到了案板前,叔拿起案板上的切菜刀,没犹豫就举在了半空中。爷以为叔举着那刀是要砍玲玲,正惊慌着想要扑过去拉他时,却看见叔把自己的左翘起来,蹬在案板上,嗖一,就把菜刀朝着自己的上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