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帝病中怕风,宦官在里,裴昭被牵了去。读过一段书,平帝睡了,他便来。
在怀疑酒里有东西,自己径直对着酒坛喝了一大,霎时辣得闭上睛。稍微过了几息的功夫,她才吐一气,“辣是辣了些……可回甘极,真是梨花的香气。陛不觉得?”
佳期合皱着眉,很不满似的,像小孩赌气,“我不要。”
佳期嘟囔:“我也不冷,你把风挡了,很和……”
裴昭几杯酒肚,倒不见什么异样,但佳期日久了没喝酒,加上腹中空空,倒有些难受,不多时就趴在桌上不言语了。
郑皇贵妃正推开门来,笑:“殿。”说着就来拍他的肩膀,“量又了……”
她细长弯卷的睫密密掩着底,被光影拉一长线,甜蜜幽暗地沉睡眠。裴昭看了很久,蓦地想起,他十岁御极,年幼不更事,却总是气定神闲大势在握,每日夜,例请安,往成宜来。那时佳期总是在门外等他,他说:“不必。”
宦官提:“是顾将军的独女,闺名是佳期。今日刚来……”
裴昭叹了一声,想要叫人,走到了门,却听“咣当”一声,是她自己踢倒椅,摔到了地上,人还是没醒,趴在地上不动弹。
佳期弯腰,小声对他说:“陛,这里有一段路没有灯。哀家已经吩咐了,等有了灯,便不再等了。”
他还记得自己早就见过她一次。他那时还小,被嬷嬷领着,去给平帝念书,一扫到阶跪着的人影。
她的声音又又绵,咕哝着像一截。裴昭心旌一,不由得在榻边脚凳上坐了,顺着她的话,“好,那就不要。”
那少女量未足,四肢修长,在外的手腕被红袍袖一拂,皙白极了,行了大礼,便慢慢抬起来。原来她的圈是红的,却有些茫然。一张面孔虽然苍白,却遮不住容殊丽,眉宇之间带着长京仕女少有的英气,虽然稚,一见难忘。
她脸庞上浮起一片薄红,越发衬得波潋滟。裴昭不动声地笑了笑,也举起杯,跟她的酒坛轻轻碰了碰,“岁岁如意。”
说着竟像是要把被分一半给他似的。裴昭吓了一,忙把她的手回被中,“我不冷,只有你怕冷。”
佳期。他想:“不堪盈手赠,还寝梦佳期”的“佳期”?
外跪着的人已经不见了,他意识地知郑皇贵妃会对她什么――跟那些年轻的嫔妃一样,跟他自己一样,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,一天天变得苍
佳期“嗯”了一声,在被里缩了缩,呢喃着问:“你冷不冷?”
那女人手上的红蔻丹让人害怕。他皱眉偏躲开,郑皇贵妃也不再理会他,冷脸看见了底跪着的人,便问:“顾家的女儿?本倒忘了她的名字。”
他哭笑不得,又不想假手于人,翻回去将她拦腰抱起来,轻轻放在榻上。佳期面红,手紧紧攥着他的袖角不放,他没有办法,只能说:“松开,我去些解酒汤来。”
只有她知他怕黑。平帝最后弥留的几年中,郑皇贵妃掌权,他们各自被幽禁中,在黑暗里待得久了,有了一样的病。那些日过去了,日久天长,这反倒成了个别有滋味颜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