怕是这一年的笑,都在今晚给她了。
她将案几推到一旁,靠到他旁,左脸朝向他。
她意外摔了一跤,摔破了相。
她的心像被灼了。
他连夜从军营赶回,险些将一众郎中婢女斩了,被她拦,说是自己不慎所致,怪不得旁人。后养了半年,左脸还是落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红印,天时、绪起伏剧烈时,那块红极明显。
“从小守岁,我就看不清。”她不无遗憾。
婢女们总说,郡王说话的声音让人害怕,尤其在夜里。
沈策料定自己杀孽重,送给她的东西都很考究,件件有辟邪功效。香全要请僧加持,定期送沈宅。慢慢地,她集满了几大箱的加持香。
……
“谁说的?”
本想趁着天明能看看他的样,这愿望也落了空。
平日舍不得用,全要等他回家时烧。
她欣喜不已,命婢女找各样式的灯烛,摆了一屋,又找存香的木箱。
“我也没想嫁人,谁能娶得起沈策的妹妹。”她咕哝了句,是在撒。
让她想到幼时俩人在屋里,那时还没想到用香灰的法。她被黑暗围拢着,怕得慌,没多会儿叫一声哥,没多会儿又是一声哥,他怕答应多了,被主人家嫌弃,让她不要说话,看着书,用指时不时叩一木地板,为她驱散心中惧意。
“脸过来,让我看看伤。”
哥哥没追问。
除夕夜,从白日等到黑夜,日落,沈策方才现。
其后,她每每见人都要用厚粉遮掩。除了沈宅的人,无人知晓此事。
她笑着,掌心往他的黑影前凑。
那一块红在左脸方,不大,但因为她脸小,显得很刺目。肤上没有疤痕的狰狞,只是红,因为伤过,肤愈合后变得薄了,所以才红。
“晚上东西不净,看不到也好。”沈策的嗓和脸一样,都受过伤。是十五岁那年领了一路骑兵披着沾湿的蓑衣,穿过冬日里火烧的林,突袭敌军落的伤。烟过,嗓坏了,形容不的音,糙、哑,低,却不沉。
他又在笑。
隔日再睡醒,她上盖着他的狐裘,在泛白的日光里,案几上有两个白玉碗,一碗满满地装了剥好的果实,的果壳则堆满了另一个玉碗。
有多久了,两人没这么安静地对坐着,他没如此认真看过她的脸了。
“我听人说,你杀了一个说书人?”
兄妹俩在屋里相对坐着,她里只有他模糊的影。他鼻梁上有一旧刀伤,白皙的脸因为这伤,多了几分阴郁。
她却像坐在烛火上,浑要烧着了似的,脸也在发,一旦脸红,这块伤会更醒目,怕被他看穿,仓促别开脸:“养得差不多了。小伤而已,不要紧。”
她不觉得。
掌心落了几粒已煮熟、晒的果:“夷人奉的。”其中夹着他的温。
“郡王说,你肯定要看看这些果壳,不让收拾。”婢女在一旁说。
永远在除夕夜看不清边的人。
临近年关,沈策派人送信来,要陪她守岁。
“手给我。”他说。
“不要紧?”他笑的声音也是沙沙的,“你若不嫁人,倒不要紧。”
不好提是谁说的,怕他震怒要怪罪旁人。
没多会儿,剥果壳的动静再次响起,像更漏,节奏和频率都很整齐。
他的影在动,是上在动,伴随而来的是清脆的声响,啪地一声,啪地又一声,她凝神听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