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凉风只是不能相信,连梁这样棱角分明的人,竟然也已成了父亲用来试探她的局中人。也许是被迫的,也许是自愿的,毕竟她见识过父亲的手段,当真是一掷千金,这世上没有太多的人,会有那般勇气去拒绝这样一笔心动的交易。父亲拿梁老太试探她,当真是用对了,当她见昔日曾对她好的梁老太受困时,她绝不会袖手旁观,而陆凉风这一局,就引了父亲最想试探的事:唐信,对如今这一个陆凉风,态度几何?
终于来了,是吗?对唐信手,就是他们要她示忠的最佳途径。
陆凉风没有拒绝,接过,仰灌,再吐来,反复几次,最后像是用尽了力气,再没有折腾的心念。将空瓶
陆凉风毕竟是陆凉风,这二十多年来挨过的风雨过的血泪不是白费的,她有着一个江湖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,也有着一个江湖人最原始的直觉和反应。一刹那间,陆凉风脑中翻江倒海,这一晚发生的事如同电影蒙太奇般在她前一一掠过,速度快得犹如世界崩溃时的加速度。
一件外套忽然被披在她上。陆凉风稍稍回神,微微抬,一瓶纯净已经在她手边,正被一只静定的手握着。
唐信一居家服,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旁,轻轻为她拍了一背,然后拧开纯净瓶的盖,递给她,“温的,会好很多。”
然而当她刚张了张嘴时,腹却陡然一阵翻江倒海。陆凉风几乎是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,拉开房门冲向洗手间,跪在洗手间的琉璃台前吐了一番。
永远只有两种结局:好,或者坏。
发送键,屏幕上很快地显示新的回复:“等你证明。”
陆凉风丢开行动电话,却已经丢不开一场风雨。这才发觉后背竟已湿透,冷汗正顺着脸颊滴滴来,她仰躺倒在地上,忽然有笑一场的冲动。
她想起在夜巷中看见了久违的侯爷,想起梁对她说的那一番古怪的警告,想起当日陈叔对她的提醒,想起现在手中的这一条附有铜蛇之杖花纹的短信。当这所有的一切在她脑中串成一线时,陆凉风终于明白了所有的起因经过结果,也明白了她的劫和杀究竟以怎样一种蛰伏的面貌藏在她边,而如今,终于如命运般降临在了她的面前。天大的事,不过一个“局”字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神经紧张了。甚至连当年以真面目视于唐信面前时,她都未曾紧张过。距离上一次紧张到作呕的记忆实在太久远,久远到她几乎有些模糊了,似乎还是十多岁的事吧,她被陈叔带去火葬场的停尸房,那一次她吐了整整三天,她几乎以为自己会这样吐血来,后来不知怎样地也熬过来了。再后来的陆凉风,越来越不晓得紧张的滋味,也越来越不晓得“觉”这二字究竟为何,连肉死亡这件事竟也已紧张不了她半分。
庭院夜来香开盛,月凉风再难回。陆凉风深深伏在琉璃台上,有那么一瞬间,她生怕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会没有。
月光,陆凉风的脸颊泛着丝丝青白,远远望去,如同一个死士,诡异、不惧死亡。
她拿起行动电话,一个字一个字地,敲回复:“如今日您试探所见,他还很我,我们仍是有机会,对唐信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