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尚究竟是怎麽死的?依稀记得是替他挡了禅杖,却转拭去嘴角血迹,笑著说无妨,替他渡佛力,让他变回人形,额间那佛印,便是那时有的。他浑疲乏,是和尚一遍一遍告诉他无事,当真无事,他这才安心昏睡过去。三日三夜之後再醒,得到的便是和尚闭关、再不见人的消息。
随著这句话,仿佛有一阵妖风刮过,风里尽是刺鼻的血腥味。只听得常洪嘉颤声续:“要是洪嘉能早生三千年就好了,让那妖怪,附在我上,不要动谷主……”
怎麽忘得了?即便是在幻象之中,和尚犹一如当年,看不惯他顽劣,所以微蹙起眉,目光却极柔和。
退避,还浑然不觉地向上游去,直游到佛殿前,见到了那和尚,用去蹭他的,问他是否忌惮自己是妖,後却有无数禅杖击落。
是他害死了和尚,是他搅大乱,等重新想起这刻意遗忘的一切,巨恸之际,前竟是模糊一片,半天才看清那和尚还好端端站著,离他不过咫尺之远。那妖怪骤然悲极生乐,和尚还活著,方才脑海中接连浮现的不过是那人蛊惑人心的幻术──心中刚这样宽了一句,就看见几名对魅虚恨之骨的护寺武僧,将常洪嘉包围在阵法当中。
那魏晴岚见常洪嘉又被魅虚支,角往额角裂开,厉鬼一般向上吊起,正心急如焚,忽然听见那魅虚讥嘲的声音:“魏谷主,你还记得那和尚是怎麽死的吗?”
常洪嘉忽然明白过来,为何谷主念念不忘数千年之久。
魏晴岚本待继续喝斥,听到这里,竟是怔住了。寥寥数句话,满满的神伤,许多常洪嘉以前因讷、未曾说的话,如今一一说了来。
和尚默然片刻,手持白伞,与护法众僧,一样地摆了个棍法起式,中:“蛇妖,你退。”常洪嘉被人围著,反倒渐渐恢复了神智,看著魏晴岚笑了一笑:“谷主,我甘愿的……这等收场,都是洪嘉心甘愿的……我到底帮上了忙……”
这人,跟和尚一样,真是对自己很好。
魏晴岚仍站著不动,似乎第一次认识常洪嘉,四望了望,像是在重新省视前究竟是
一次一次在石门前大喊大叫,却被阵法推回,在门枯坐苦等,大雨瓢泼,也无人来问,数年之後蜕化形,那般剥断骨之痛,茫然四顾,犹是孑然一,雷劫之,肉焦裂,仅剩最後一气,中人只置之不理。
心灰意冷之,他化为原形,在那人闭关的石外掘冬眠。再现人世时,已塌。而後数千年间,才恍恍惚惚明白,那和尚挨了那几杖,应该早就圆寂了,只是怕他疚,最後一程才自己了石,紧闭门,说成闭关。
魏晴岚听到这句话,只觉耳边轰的一声,未等细想便眶一,正要死死地捂著耳朵,与突如其来的钝痛相抗,视线却对上了魅虚赤红的妖瞳。刹那之间,无数记忆从脑海中骤然涌现。怎麽忘得了?日日夜夜,都能忆起佛堂上传来的木鱼声,诵经声。珊珊宝幡,焰焰明灯,衬得金泥塑宝相庄严。他躲在和尚後,仍被嫌恶的视线穿,恨不能把上鳞片一一剜净,将血肉重铸,好去一个人。什麽迦叶寺大乱,什麽从前,那般无用,轻而易举地便现了原形。
和尚见禅杖击落,把它护在後,自己僧袍染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