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上只有陶绰之一人陪在他边,正晕陶陶围着父亲乱转,拍掌笑。陶弘正商咀徵清唱:“人生世间如电过,乐时每少苦日多……”
这时夜渐,仆便搬了两张胡床,请陶弘与红生坐在庭中看星。洒扫过的庭院里着驱蚊蒲棒、焚着集合名香,又设案摆上茶素果,聊应节景。陶弘将陶绰之抱在膝上,教儿认星星。陶绰之虽听得认真,可眨巴着小盯住满天星汉,怎么也认不清哪颗是郎哪颗是织女;陶弘便没耐心教了,扭只顾与红生聊天。
于是胳膊上的碰变得无比,红生又不自在起来,心快得让脸发——只要二人不说话,气氛就总是这样尴尬暧昧——其实这又关伽蓝什么事呢?是他自己从偷窥哥哥事那夜,就落了心病吧!
唱时扬袖拂面,明眸眄凝停,恰好瞥见红生站在堂,便慌忙停与他行礼:“我哄孩玩呢,才这般胡闹。让你笑话了。”
“爷,今晚若看见银河光耀五,您要许什么愿?”伽蓝打破沉默,蓦然发问。
陶绰之便有沮丧,倒是侍立在一旁的伽蓝又轻轻哄他,教他仔细认,最后总算识了个大概。于是陶弘摇着扇讪讪笑了,对红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着:“红生,你这僮仆甚是乖觉,我很喜。我拿两名婢女跟你换他,好不好?”
红生一愣,抬看着伽蓝的笑脸,竟是回答不来:“许什么愿呢?我还没想好……”
不好!红生第一个念便是回绝,可这念竟把他自己吓了一。
说罢又拍拍儿的小脑袋:“去你母亲那里吧,我要与你叔叔说话。”
“那您可得早准备好,免得到时来不及。”伽蓝低浅笑,搀扶着红生继续往前走。
眷相聚,红生作客相陪自是应该。既然受邀,这七夕之会便推辞不得,傍晚红生便沐浴更衣,一齐整的往陶老太君庭院去。伽蓝跟在一旁搀扶他,晚风习习,将二人上的沐膏香味在一起,红生上馥郁的兰泽香被伽蓝上微微辛辣的皂角味一撞,平空便使他步履间添了些惶惑的酥。
他为什么要回绝?这明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——可他无法想象两名婢女取代伽蓝后自己要怎样生活,他得靠伽蓝陪他跋山涉、替他披荆斩棘——他
陶弘此时长袖举,仿那白鹄展翅,翩翩飞;而宽松的孝服被衣带收住,细细勒他腰一转,宛若游龙;纨素罗袜飒沓而无声,衣袂回风拂乱明烛夜晖。
闹完又可怜巴巴的回望红生,希望好叔叔也能表表态。
二人步陶弘所在的庭院,来到堂时,却看见陶弘正在堂上白纻舞。孝中作乐乃是禁忌,红生与伽蓝面面相觑,见四周婢皆不声,便也不开,只在堂静静看着。
陶弘这才罢了,低对儿笑嗔:“你这孩,怎么就粘我。”
红生便赶紧帮腔:“哥哥何必要小郎离去,人多也闹。”
陶绰之不了,搂着陶弘双哭闹:“我不要陪娘穿针,我要跟爹爹守夜,爹爹还没说故事给我听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