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生只觉得双颊猛地一,似乎方才消散的酒气又重新聚回脸上。周围响起的笑声让他暗暗恼火,却只能不动声,心不在焉地陪大家继续玩去。
仿佛思绪被遥远的回忆占满,红生沉默来,在前呼后应的山上显得益发低落。阿蛮与常云常清的笑闹声渐行渐远,像博山炉里最后几丝缭绕的香烟,最终消散在寂寥的山间。藏青的天幕如穹隆般笼罩来,四野万蛰伏,只有西风不知恨,兀自动人心。红生就在这样寥廓的清冷中蓦然开:“所以说,我不能回去。”
“你曾经问过我,想不想回燕国。伽蓝,我不回去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浅红的双唇一字一顿,“当我还是廷尉监时,每逢被疑案难住,总翻看前人的旧宗卷,几乎次次得益――所以我不会回去,祖、父两辈的‘旧宗卷’,足够我得到教训了。我慕容家事,就像多少年一次的轮回,每次不同的肇端不同的斗争,结果都是一样收场。”
红生,忍不住跟着啸声轻轻唱和:
“这是我祖父作的歌,鲜卑语阿就是哥哥的意思。他曾经亏欠过他的庶兄――我的伯祖父吐谷浑,”红生望了伽蓝一,边走边,“祖父当年因牧场之争,得伯祖父带领族西迁,从此兄弟二人再没相见。”
一直闹到月上中天,众人这才踏灭篝火残烬,兴尽而归。常云常清收拾了杯盘席簟带回寺中;常画匠一手抱着儿、一手搀扶着惠宝大师,还在不停说笑;骆无踪挑着货担走在最前面,于月光中踏着山拾级而上。中夜长风挽袂,寒沾衣,骆无踪只觉得神明开朗、舒畅的臆间有怀倏然涌上,便化作啸声直抒而――悠扬清亮的啸声越过山、攀上云颠,自恢弘低沉越越,像层层堆涌的浪,将初九的凸月洗得越发澄明。
我阿为阿于西。
阿苦寒,辞我土棘住白兰。
“阿西,我心悲,阿归不归。
夜风拂开红生额前碎发,沙沙林叶声如泣如诉,衬得啸歌越发悠远。
落在最后的红生听见这啸声,愣了愣,眉间便浮上一层浅淡的悲怆;他对搀扶着自己的伽蓝:“这调,这调……是我家乡曲。”
为我谓何太苦?
一直俯首恭听的伽蓝这时抬起来,望着红生黑晶般定通透的双眸。
从他手里接了钩!”
“祖父晚年时,常在病榻上对我唱这首歌――那时我才四岁,我们慕容的首府还在棘城。现在想来,祖父反复唱这首歌,除了思念伯祖父,更多的是要告诫孙,怕兄弟阋墙的悲剧在我父辈中重演,可惜……”红生顿了顿,才继续,“我父亲继承王位后,还是得我大伯携避祸,投奔了辽西段。我的四叔与五叔被迫举兵谋反,事败之后四叔逃走、五叔被父亲赐死……我的五叔慕容昭自幼多才多艺,一直深得祖父,所以父亲嫉恨太深,哪怕与他是同母的兄弟,也没念任何分。”
伽蓝细听了一会儿,问红生:“这曲我从前在赵国听过,可是〈吐谷浑阿歌〉?”
我见落日不见阿,嗟嗟!人生能有几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