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生倏然站起，困兽一般在屋中打转。他甚至不知哥哥的计划，就这样将府中人交了去。如果哥哥失败呢？他该怎么办？即使明白倾巢之无有完卵，可到那时连个保护自己全而退的人，只怕都没有了。

这一夜，不论玄菟郡王是死是生，辽东郡王，只能等待。

三更时分，铜漏海一振，雷鸣般地咆哮终于在龙城上空乍然爆发。红生鬼魅般冲庭，光着脚踩过积雪跑到门边，将脸紧紧贴上冰冷的门扉。

餔前他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上庸王府，被僮仆一路悄悄地引客堂，上庸王慕容评正斜倚在坐榻里埋玩着

城北，龙山西麓，雷暴雨正席卷着和龙，他的心剧烈动，在寒夜中想象哪一声嘶吼会来自他的哥哥。

不久即知，夜里与哥哥交战的是四王兄慕容恪，一听见这个名字红生的泪就涌眶——这是燕国唯一的一个，能让哥哥毫无胜算的名字。

前大胆的羯纹丝不动，他一怔，隐约想起这人叫伽蓝，前不久刚被自己从人市上买来。黑暗中大的人影太有压迫，红生禁不住后退一步，才发觉双脚已然冻僵。

“背我堂，记得脱鞋。”他冷看着大的羯在自己面前驯服地伏，宽阔的肩背卑躬，像平稳的舆。红生扳着他肩斜倚上去，冰冷的脚踩住羯温的掌心，蜷伏在他压低的背上。婢侍儿张开罗伞，簇拥着红生回室，一路上他觉自己的被无数只手扶持，罗袜上的碎冰在僮仆的掌中化开，脚心湿却渐渐回温。

红生思虑再三，诸王之中，平日只有九叔慕容评对自己有些好脸，而他与四王兄一向亲密，也许正是生机所在。忐忑修书一封问候试探，没料到九叔竟回信相请，这是连日来孤立无援的自己收到的第一封信，红生激动得几乎要哭来。

就这样起来，终于不再发颤。心底焦灼等待燃起的恨意莫名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怅然寂寞悲凉无奈的等待，是认命地等待、战战兢兢地等待、继续地等待。

事不关己的厮杀在天明时见了分晓，红生烧掉平日里与近臣往来的信笺，派老仆乔装门打探，自己斟酌着修书几封，派人秘密送。

温的黑貂大氅披上肩，红生抬起脸，看见替自己披衣的是一个陌生羯，府中婢都畏缩在这人后，怯怯地看着自己——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狰狞的辽东郡王吧，红生寒着脸拢紧大氅，牙里龇一声：“。”

等待，坐立不安；铜漏一一滴连成的长夜竟这般难熬，红生不断往火盆里添炭、添炭，可还是渐渐冷去——冷得直发颤，颤得手里泼了茶、打了碗，什么东西都拿不稳。只能这样枯坐着捱忍，煎心炮肝，从黑暗的等待中无端就生了恨——为什么要他这样等待，既然从一开始就瞒住他，为什么到后来却要他等待！

树倒猢狲散，等来这样的结果，他连如何善后都不知。成王败寇，他清楚自己无法，只等燕王来将他缉拿，谁知过了两三天未见动静，让他在茫然的等待中竟生一线希望。

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赴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