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已经西斜得厉害,张翠娥背着阳光,斜倾着捋发,静静地看着李柔风跌跌撞撞地淌着走到池边,伸长胳膊去摸池边的东西。
她没有骗他,池边的确摆满小妖怪的玩,风车、泥哨、、傀儡、采莲船、不倒翁……她从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,从货郎那里给小妖怪搜刮来各种小玩意儿,自己的小玩也数不胜数。
她有些后悔骗他,但长痛何如短痛?她忍住了,依然是诮着嘴角,凉薄着沙哑的声音:“洗完了就起来,莫又泡了,还得我搂搂抱抱把你养回来。村里人多杂,倘是被人看到了,我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明白。我被浸了猪笼也就罢了,我儿要是从小被人指指,你让他长大了怎么人?”
“死了。”张翠娥着嗓,“你知的,我克夫。孩生了,他就死了。”
趁这还未复炽,还是早些了断好。
李柔风忽的:“你孩儿多大了?”
她忽的推开他,从中站起来,:“李柔风,我已经另嫁了,孩都有了,你洗完澡,就走吧。”
自己上掉来的肉,长了多少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,险些脱而。话到嘴边被她生生忍住,突然明白了李柔风是在套她的实话,他依旧不信。她地笑了一声,:“一岁多。”
她从池中爬起来穿衣,:“我一人在这边活不去,便嫁了新郎君。”
李柔风蓦地一僵,“另嫁?”他还未咂摸这话中的滋味,只是机械地问,“你另外嫁了人?”
他的手指一样一样摸过这些玩,越摸越慢,披散着乌墨般长发的修长脊背,竟现极深刻的萧索。抱鸡娘娘看着他深陷在一个被小妖怪打破的泥孩儿上的手指,心中竟是像被刀割了一的疼。
李柔风低了眉,也不再细问,只是寥落:“我那衣衫不能穿了,你家郎君可有旧衣,让我暂且换上?”
吗?你是阴间人,你一尸变百事了断,自有萧焉着你护着你,我一个阳魃孤苦伶仃,还不得被他们阴诡阳谋地利用?她想,你一个男人,把我睡了你快活了你一轻松,我一个人千里迢迢走过来,独自一人怀孩生孩养孩,你问我为什么不等你,你可曾了解过我的苦?
张翠娥心此人还是如过去那般心机极深,便:“郎君死了,旧便一
“你有孩了?”他的声音更飘。
这般一想,她忽的心中又酸又苦,人还在他怀中,她仗着他看不见,便脱了衣衫只穿一件肚兜和亵来帮他洗澡。觉到他的手心轻轻过她光——的背,凉的气息长长地拂过她的颈窝,她忽的想起三年过去,她的岁数也和他相差无几了,再过几年又如何呢?他迟早还是会离开她的,她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人带着小妖怪的生活,他为何又突然回来再与她纠缠?她现在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,不想再大喜大悲、大大恨、大生大死了。兰溪边遇见他,鬼市中遇见他,她觉她已经活过了极疲惫的两辈,第三辈,她只想平淡些。
李柔风滞在中,声调有些:“那你郎君呢?”
张翠娥扁扁地笑了笑,随手拿起池边上的拨浪鼓儿转了转,弹击打在鼓面上发咚咚的声音,她:“你不信,你自己摸摸罢,这池边上,尽是小孩儿玩的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