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阿三,这么久了,你上哪里去了,我一直在找你!”
“就这么走了?”车窗里探半张男人的脸,金领章上缀两颗三角星。
屋里没关窗,风把小桌上押的花笺了一地,拆的,未拆的,各种笔迹,各怀鬼胎,满纸荒唐的信誓,浅人不得数的温柔。夜莺踩着它们,扯窗幔,四方格的玻璃上,多一张修罗的面孔
“记得,不许扒灰放龙,不许引带,不许江湖乱。”老六讲得是,“我都记得。”
“你要说我卖大哥……”老六的笑浮着狡猾,像一个老练的猎手,瞟老三的,一扯,一方秀气的帕,上绣了玉兰花,洁白如玉的掸开,来不及往回抢,就摁落在脖的伤上,沾了血,脏了,“咱们俩……”只用一块手绢,他就把老三折磨透彻,老六睨他,仿佛看一条可怜虫,“谁先对不起大哥的,你心里清楚……”
如今他住独栋小洋楼,一个人拥有一间带台的卧室,从门回房间,要攀三十三阶旋梯,好似登月,遥不可及。
“呃……”捂着肚,老三捂一手血。
耳朵里众声轰然,老三忍痛撞开他,翻车。
“我凭什么认,我犯哪条了?”刀划过脖,阿三虚了手,到底没要了他的命,老六捂着脖,还同他论起理,“今天是大哥不在,如果他在,这个位置一样也是要坐的,日本人定数不会放过他。你不占,别人就要占,只有我坐稳了,兄弟们才能不叫人欺负了,才能聚一起,有饭吃,有肉有酒有女人!”
22.名娼
两指夹白条,上盖一方红戳,他像雄鸟引雌鸟一般,自有留住人的法宝。
小楼,守夜的披了袄在门灯候着,小模小样地过来,要搀扶夜莺上楼,夜莺没让,赏了他几个大儿,自己一个人扶着旋梯扶手,趔趄向上。
打车上款款来一袭绿衣,绲了蔻梢绿和豆灰双绲条的领,不知勾到哪里,被扯掉了一个扣,托起张白净的小脸,丹青描摹的眉,浮泛一青,是俗相的疲倦。
刀尖扎破肉,老六不动了:“我问你……”老三的声冰窟窿里爬来的人一样冷,“你还记得当日我们拜大哥的时候,怎么说的?”
老三齿颤:“你害了大哥,我规矩,替大哥行帮规,你认不认!”
老六手握枪,胜利者的姿态,在上:“都什么年代了,人人都用枪了,你还在耍你的刀!活该你给大哥陪葬……”
今非昔比,从永乐坊来,夜莺价倍涨,刚离开余夜昇,就爬上参谋总长顾中将的床。
长长叹一气,男人意犹未尽地湿的嘴唇:“回去交代一声……”餍足后的慵懒,他虚着,把字条夜莺敞开的领,命令,“往后的一个月,你就不要再安排其他人了。”
深夜,一辆黑别克车笃悠悠地开过刷了白漆的法国梧桐,停在小白楼前。
“说到背弃,你不知吧,可有人比我更辣手。”老六开了车门,手里一团白东西一扬,皱手绢蝶似的随风飞去,“阿哥和你放在心尖上的人,这会儿没准在哪个男人卖呢。”他笑得几乎狠,几乎阴毒,“婊`就是婊`,张张,笑一笑,又是一个新主,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
夜莺的嘴唇抿成纤长的一,抖颤的珠随那张纸条飘,脚步折返,他走回车门边,缓缓弯腰,把脸送沉黑的车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