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太疼了，疼到企图用一种全新的疼痛去掩盖旧的

他想家了，想妈妈，想念家属区二栋楼那颗承载了他一整个童年的老槐树，想念亲手的芝麻煎饼，想念父亲磨得半旧的武装带。

他害怕，害怕成为那些程式化的故事里光荣壮烈的英雄。

直到余乔推开门，他仍然没有察觉，他只是抱着自己，以一个弱者的姿态，恳求再恳求，“求求你们，放了我……求求你……坤哥，求求你……”

在虚幻的想象中，那些疼痛却仿佛都是真的，拳扎扎实实捶在小腹，刀锋冰冰凉凉紧贴耳后，他歉，他求饶，他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去朗坤的鞋尖，他尝到血和泥土混合的味，他同时听见周遭快活的笑声，他们一生的汉语指着他说：“快看，他像不像一条狗？”

余乔已经习惯半夜清醒，一睁，她清楚地听见浴室传来低哑而压抑的哭泣声，这一次他似乎再也忍不住，忘了边还有她，忘了隐藏，在天刚刚张开双臂准备与你拥抱的时候，他蜷缩在浴室角落，断断续续地说：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我错了……别打了……”

这些神经质的剖白大概取悦了旁围观的人，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，笑得最大声的是朗坤，着陈继川的巴说：“真他妈是条好狗。”

看累了，他合上书，顺手关灯。

躺时不忘亲吻边宁静好的侧脸，微光，她鼻尖莹似缅北深山无人知晓的玉，让他忍不住亲在她鼻尖上，惹她一挥手，赶蚊一样挥开他。

睡前她问陈继川，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？”

他甚至向朗坤跪磕，跟随指令大声说：“我是狗！我是！我是狗！”

他在惶恐中也跟着他们一起笑，他的面孔扭曲，仿佛是被泡发了的面团，沾满这个世界最肮脏的颜。

朗坤问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于是他双手抱，躲藏在浴室、泥坑、或是现实之外。

“这是什么话！”

黑暗中，他微微笑，慢慢在她边躺，怀中拥抱着余乔瘦小弱的，无法想象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小的未经风雨的人，在天地崩塌时，在摇摇毁的悬崖边，将他拉回平庸却真实的生活。

他是，他是！

“妈妈――”

无聊的电影。

他似乎不会说话了，不可自控地笑得越来越大声，笑得了满脸，泪鼻涕也同一时间向外涌。

朗坤嫌他脏，收回手一脚踹过去，陈继川倒在积的泥坑当中，昨夜多半有人在坑里撒过，从鼻钻去，他尝到一一场腥臊的味。

凌晨三，这座城终于落孤独的掌心。

余乔生气了，拉被翻过不理他，神经的陈继川却没看来，他还在琢磨这本旧书上模糊晦涩的文字，他一直有再回学校读书的念，只是这些年来，现实不允许他选择。

“谢谢。”他在心里说。

“我是一条狗……一条狗……我是坤哥的狗……”

余乔想，这原本应当是个风沉醉的夜晚，与时光停留得刚刚好，就连烦恼都无心打扰。

他正忙着翻一本，对她的问话随敷衍，“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。”

他，朝着每个方向、每一张得意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