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之夜,满街都是相携的男男女女,比之他们更亲的不知几许,这当众拭嘴的行为倒没谁在意了。
“喔,我兴就行呀──”花恋蝶拉长声音,珠转了转,指着远一座灯楼兴采烈,“那我们不如去灯楼前接帕,讨个戏耍彩?”
“找死么。”红罗佯怒地轻拧她的脸,“灯楼接帕的都是些未成亲的男女,像我等成了亲的人只能远远站着观望,是没资格站到台前接帕的。”他撩起花恋蝶一缕白发摇了摇,调侃,“如恋蝶这般特殊的陋容姿,倘若不幸被识破了份,会激起群愤,被打成猪的喔。”
“嘻嘻,说笑而已。”花恋蝶哈哈一笑,“花灯楼前接彩帕,谁家儿秋思?这句俗话你家妻主还是听闻过的。”她微搂红罗的细腰,偏在他耳侧悄声,“红罗夫君,为妻带你去看一种你从未见过的灯吧?”
红罗波转,趁无人注意时,桃红薄唇从她颊上摩而过,也悄声回:“好,恋蝶说去哪里,红罗就去哪里。哪怕天涯海角,亦相伴相随。”
花恋蝶抿唇一笑,不再言语,只搂紧了他的腰,拥着他慢慢走熙熙攘攘的人群。待走到街外僻静,两手抱起红罗,往城郊奔跑而去。
仲秋的晚风从耳边呼呼刮过,拂在面上,凉而不寒冷,夹带着秋夜明月的味。
红罗揽住女人的脖颈,不禁闭上,惬意地享受着秋风面的然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随着一声嬉笑,腰间一松,双手一空,双脚落在了地上。边没了艳阳般的温气息,灌鼻间的是一清清的湿味儿。
他陡然张开,满满的芦花跃帘,一簇簇,一片片,繁繁茂茂,蓬蓬,成林成海,又如编织满地的绒毯。
皎洁的月光,是一株株芦花在夜风中摇逸,悠悠,散发银紫的光。偶尔,花穗被风落枝,映着光,宛似在夜空中飞舞的雪花,刹那便是漫天的纯净云彩。
自己正在一块湿的塘中孤岛上,芳草依旧萋萋,半的稀疏苇花摇曳在腰间。四周塘清凌凌地倒映着皎月群星,风乍起,摇碎星月满塘,粼粼清。
恋蝶呢?从景中回过神,他四张望,却始终看不见妻主影。除去大片芦苇,只听见蛙鸣和秋虫的低。
忽而,对面相隔十丈许的芦苇丛中飞一清越婉转的乐鸣,不是笛声,也不是箫声,更不是琴声。惊疑不定间,一个挑修长的影慢慢从芦苇中站了起来。
似如银的月中,他能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白发飞扬的女人,里着三醉芙蓉素衣,外罩黑绣金纱縠,周华光澹澹。黑灰长眉斜挑鬓,烟灰眸澄透似镜,倒映璀璨星光。淡双唇着一片狭长苇叶,清脆婉转的乐声正从苇叶间传。
叶歌!?曾闻有些小国边陲莽山中的蛮族会这一绝技,不曾想恋蝶竟然也会,看来她果真是从大山里来的。迷醉间,红罗有些想岔了。
叶歌时而快,如小鸟啾鸣;时而呜咽,似风苇叶;时而缠绵,像对人求。对人求?是……他吗?他蓦地张大了,痴痴看着对面着叶歌的白发女人,久久怔然。
一曲袅袅,花恋蝶手中的苇叶似被随意往后抛飞。她粲然微笑,曼声哦:“芦苇者,蒹葭也。虽是飘零之,随风而,却止于其,而牵挂于。者,也,相思莫不如是。”
哦中,数盏明灯自她后冉冉升起,在半空组成一个倒立的桃形,中空的桃形展一张白纸,上面书着四个桃行草大字“红罗吾”。
这──
红罗望着升在半空飘摇的纸灯与那四个醒目的大字,霎时泪凝于睫,如哽刺,只觉整个心都被一种甜骨髓的柔满,再没留一丝空隙。
这时,对面又传来雅致柔的清唱:“蒹葭苍苍,白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一方。溯洄从之,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中央。蒹葭凄凄,白未晞。所谓伊人,在之湄。溯洄从之,阻且跻。溯游从之,宛在中坻。蒹葭采采,白未已。所谓伊人,在之涘。溯洄从之,阻且右。溯游从之,宛在中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