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看,这石到底有多重,连我都抱不动了呢。不知哪个王八孙儿把这石当粮,有能耐你来把这石抱回你们家,放到锅里煮煮吃。”她把石咚地一扔地上,拿右脚蹬在石上,左直在地面上,和男人一样双手卡在腰上骂:
要往学校里住,首先得把病人的粮收上来。老标准,每人每月多少面,多少的玉蜀黍粉儿或大米。就在庄中央收粮,把缴上来的面装一个袋,米装一个袋,大豆小豆混装一个袋。跃是会计,他在过着秤,多退少补着,让人把粮、细粮分开倒公家的袋里。赵秀芹烧饭,不用缴粮,她等粮收缴毕了时,把集中起来的面袋、米袋满了扎儿。扎儿,她就发现了那装满了面的袋里了几块砖。一块砖足有五斤重,四块砖就是二十斤。又去另一个面袋里摸,没有摸砖,摸了一个碗似的石来。再到米袋里摸,没有砖,没石,有几块几斤重的瓦片在那米袋里。把摸的石,砖瓦都扔在街中央,白白哗哗一片儿。一堆儿。石像男人们刮了发的。砖瓦像面的方糕和烙馍。沾了面的砖石瓦块在地上堆了一大堆,有着上百斤的重。统共收缴白面四袋半,大米两袋半,豆一袋多,还有几袋玉蜀黍,砖石瓦块就占了一袋多的重。人们都围着那砖石惊奇着,说着风心寒的话。
说:“呀,这人心,都患着病了,还贪这便宜。”
举着砖从这个面袋到那个面袋前,撕着她的嗓唤:“喂――丁庄的人你们都看见了吧?先前你们都骂我赵秀芹是庄里的一个贼,我是贼我不过是路过谁家菜园了拨掉一棵葱,见了萝卜拨个萝卜回家给我男人、孩娃拌一盆萝卜丝,见了黄瓜摘一当解解渴。可人家不是贼,敢在五十斤面里放上四块砖。敢往半袋米里装上几个大石。”赵秀芹把手里的砖扔在一个面袋边,又去抱那沾了面的白石,碗一样大,先前没病时她一人能抱好几个,能挑两箩筐,可现在,她有病了,没有力气了,那石她抱了一没有抱得动,又抱一才从地上抱起来,像抱着一个孩娃的,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唤:
赵秀芹就举着一块沾着面的砖,扯着她的嗓唤:“有种你就站来,每人交五十斤的面,你放了四块砖,你独自一人就少缴二十斤。”骂:“你这黑心烂肺的人,你少交二十斤,到时候我烧饭粮不够吃,人家以为又是我赵秀芹偷了粮哩。”
“你们家每天锅里不大米只煮石是不是?你们家的大人孩娃都是吃风屙沫是不是?你们家孝敬老人时是用盆端一盆石瓦块是不是?”
说:“!快死了的人,还这样的缺德事。”
赵秀芹她在人群里骂,边走边骂着,骂累了,就一屁坐在一袋粮上。收缴粮是在午饭后,这时候,日已平南,凝在庄上。庄里的,像被捂了般。冬未去,来了,人们都还穿着袄,披着大衣、小大衣。老年人上还套了羊袄。可庄里的槐树枝丫上,却已经有了绿的芽,黄的芽,透明的黄绿在枝丫上,像挂在日光里的珠。所有的人,所有的庄人都从家里来了。收缴粮是件闹的事。粮里有了石瓦块是再闹不过的事。二年来,自
照在她们赤的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