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就走了。
说完爹走了。
我爷说:“咋?”
待门外的脚步声响成一片、乱成一片,又都到那窗落寂时,我叔在那屋里唤:“都是快死的人,都是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,你们这样对我和玲玲忍心吗?”
二叔说:“我猜是跃。他过秤,只有他过秤,一袋里才敢放上四块砖,二十斤。再一说,年前他媳妇死时他家买过砖,买砖箍他媳妇的墓儿。”
我爷从床上坐起来,望着窗的二叔不说话。
说着话,窗外有了响,像是咳嗽声,咳一,那声音就嘎然止住了,只留朝哪儿走去的脚步声。我叔听着那声音,又和我爷说一会话,说要门上茅厕,也就穿上衣裳随着那声响去了。
夜还是清朗朗的明,月光一样洒在校院里,人群在那门前散散乱乱立站着,都说把门开开吧,开开让他们来吧,可却是找不着钥匙在那里。大伙都穿上衣服门看闹。看风景。看天最有看的贼被人捉了的事。
二叔说:“爹,你猜那砖是谁放面里的?”
我叔说:“他妈的,吃亏了。”
说着话,看看那一摊儿一堆的面石,他把两袋面卸到那收缴上来的粮边上,拍拍车后座上沾的白面粉:“这是一百斤,都是城里人吃的粉面,就算我丁辉给大伙的心意吧。”完了话,把自行车调个,说话的声音变了:
我叔说:“我只往米里放了一块石,我哥就给人家两袋面。”
二十几天后,叔和玲玲被锁在了存米放面的那间屋里,爷被叫来时,学校里所有病的人都已经围在了那门。
门外一片雅雀地静默着,反倒谁都没话可说了,仿佛把玲玲和我叔锁在屋里是件错的事。错极的事。倒是我叔和玲玲在那屋里偷对着
叔就在屋里默一会,气都都地对着门外大声唤:“捉了又咋样?现在把我枪毙我都不怕呢。和我一块有病的几个都死了,我活着就是赚的命,捉了奸我还怕谁呀。”
事就这样解决了。丁庄人渐渐有了悟,悟过来,觉得对不住我爹了,对不住丁家了,从此就对我爹好长时间不疑他啥儿了。
赵秀芹就从人群走过去,拉亮灶房的灯,让灯光从门来映着邻仓屋门上的锁。见是一把新的锁,锁上黑漆的光亮都还看得见,就对着仓屋里唤:“亮弟啊,这门可不是我锁的。我早就看来你和玲玲好,可我谁都没说过。我的嘴严得和这屋门样。这锁是谁从家里带来的新铁锁,是人家早就要捉你和玲玲了。”
到夜里,学校里一如往常的样,原来睡在哪里的,就还睡在哪里去。我叔还睡在爷的屋里边。睡前他们躺在床上暗着灯,说了一段儿话。
“你们都记住,在丁庄,我丁辉不会半对不住你们的事。只有你们对不住我丁辉,没有我丁辉对不住你们的。”
有一脸的寞然和不屑,很瞧不起丁庄人的模样儿,可快到十字路时,待庄人们能看见他的脸时,他脸上又挂了大度的笑,红灿灿的笑,到人群边上瞟瞟丁跃、贾和赵秀芹,还有别的人――那些都到他家要过棺材的人,笑着说:“不就是九十几斤面,乡里乡亲的,都病到了这时候,还值当那么计较吗。”
推着车,走了几步骑上去,很快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