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就问:
娘和爷像从来没有不合的事。像多少年前她刚嫁到丁家样。还有爹,也和爷像没有过不合的事,两个人在楼屋门望了望,都微微怔一,上爹的脸上有了笑,笑着给爷搬了一把有靠背还有垫的椅,然后就和我叔三人三角着坐。这反倒让爷有些不好意思了,儿、儿媳都还和先前一样对他着,可自己反倒对他们生了分。爷的脸上便微微有些,扭朝着别看。屋里,还和先前一个样,白灰墙,正面墙摆了红条几,两边的墙一边摆沙发,一边摆了电视机。电视机柜是红,柜门上起着黄的牡丹花。墙角里有个蜘蛛网,往常娘是见了蛛网就要扫去的,可现在,那个蛛网从墙角扯到冰箱上,大得和扇一模样。
爷没有犹豫就和叔一去了我们家。仲的日光在我们家像文火温着。黄的光亮照在贴了白磁砖的墙上,和爷梦见的明王庄与古河庄的房屋院落一模样。唯一不同的,就是我家院南边原来的鸡窝、猪窝不在了,爹和娘在那里种了一片绿荆芥,黑黑的旺,筷样,和槐叶一个形儿的荆芥叶,要比槐叶厚,面上没有槐叶光,有细密的纹和筋。它们一棵挤一棵,旺了半个院,整个院里都是麻香麻凉的荆芥味。是和薄荷味不差多少的荆芥味。可薄荷味要比荆芥味儿细,荆芥味要比薄荷味儿。正是它的味儿,县长就吃它的味儿了。
这样吧,我爹说,上边规定是轻病号暂不照顾棺材的,发病不到三个月也不照顾棺材的,可你说到底是庄里的支书呀,说到底是基层的领导呀,凡是总得有个外有别吧――待棺材分完了,你就也付一百块钱给自己留一副棺材吧,只要不让村庄里的百姓知就行了。
临黄昏,叔来了。
支书便屋一会儿,取两张一百块钱的票给我爹,笑着门敲钟让全庄百姓都到庄中央集合分买棺材了。
爷就盯着爹:
“直说吧,”爹便了一烟:“准备准备我就要搬走了。”
又到了午时候,古河庄和明王庄一样又到都摆着棺材了。黑漆味在庄街上川不息地动着,木香味在大街小巷上铺天盖地地弥漫着。古河庄有病没病的人,有了棺材就没有死后的忧虑了。二年间已经几乎绝迹的说笑重又回到了村庄里。
“先搬到城里去,以后钱多了再搬到东京市。”
爹和娘就给县长种了这片味儿。
爹把目光望到一边去:
“爹,我哥让你去他家吃顿饭,他有话跟你说。”
爷把目光搁在那几个木箱上。
爷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过我爹了。他想见我爹,想去我家和我爹说上几句话,可又不知到了我家见了娘,该和我娘说些啥。一整天,爷都在想着要去我家见我爹的事。
叔在前,爷在后,一到院里爷就望着那一大片的旺荆芥。
叔了爷的屋,第一句话就是:
“你是不是当了县上病委员会的副主任?”
“搬到哪?”
望着爹,里重又了激的泪。
有蛛网,这家就不像从前了。爷就从那网看异样了。把目光从那有网的墙角移开来,爷就看见这边门后的墙角捆了几个大板箱,一看也就知爹要搬家了。
娘就端了一瓢白面朝着灶房走:“爹,晌午咱吃荆芥捞面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