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生蓦然抬起,取过榻上铜镜捧到面前——镜中人面目柔和,鬓发如漆,哪里有半胡人的影。
现在该怎么办……
红生快活地笑了一声,转过来:“我知,我就赌你还在江陵,骆觇国。”
便不再言语,讷讷转径自离开,浑不觉自己此举有多唐突,只将胡僧们纳罕的目光抛在脑后。
既然已经决定了不能重蹈覆辙,就再也不要像上次那样畏缩,再也不要等待!
如此倦懒安谧的冬夜,正应该守在火边昏昏睡,可偏有一个煞风景的人,竟在这时响了竹哨!
他笑起来,一次由衷庆幸自己汉人一般细柔的长相。
“我要去邺城,找伽蓝。”
骆无踪一听见这称呼就直缩脖,认命地拉着他绕过几条小巷,到一间僻静的院落。二人上堂坐,骆无踪替红生冲了一碗茶,这才没好气地开腔:“得了得了,我的辽东公,您要我什
当正月二十日的暮降临,整个江陵县照常在宵禁后安静来。三五成群的野狗没在寂静的深巷里,不时发一串低吠。人们在十二日那天将除夕剩的“宿岁饭”尽数抛在街,本是为了讨个去故纳新的好彩,连日来却引得县外的野狗满城窜,在散发着阵阵馊味的积雪中拨拉着残羹冷炙。
红生微微一笑,神却定得不容置喙:“先生,只求您帮我这个忙……”
应当追过去么?那杀胡令一,就算自己现在追过去,也无济于事罢?
“什么忙?”常画匠怔忡地问,被红生突如其来的兴奋得有些回不过神。
“大人您要那个什么用?”
激越的哨音一声过一声,从县东北一路飙到县西南,渐渐地就有人在庭中抱怨,很快抱怨升级,各家敞开门扉大骂;野狗开始狂吠,勾得家犬也昂长哮……一县的喧嚣。尽乱越闹越大,仿佛无休无止的哨音却越来越刺耳,始作俑者窜过街巷尾,在引来巡夜的官兵前,轻巧的终于被暗一团黑影抱住。
材大修长、褐发微鬈、鼻深目、琥珀一样茶褐的眸……伽蓝,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胡人。杀胡令,杀胡令……
“帮我画一幅邺城的地图,只需要大概布局就好,”红生急切地盯着常画匠,追加,“但一定要标秦王府和皇的方位,麻烦您了。我曾经路过邺城一次,现在却记不大清了。”
可如果不追过去,这一切又跟上一次有什么分别?
“我果然不该等他,我果然不该等他……”红生喃喃自语,魂不守舍地走回室,在榻上蜷起闷住脸。
“那么,就换他等我……”
常画匠听了这话脸就变了:“这种时候伽蓝竟然在邺城?!大人您闭不谈,我只当……唉,可是大人,您去太危险了。”
“我的小祖宗,此刻正宵禁!”骆无踪满冷汗地附在红生耳后抱怨。
“可是大人,万一您离开后伽蓝却来了呢?”
拿定主意后就再也坐不住,红生地,趿上丝履跑去堂上找到常画匠,央求:“先生能否帮我一个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