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彼此还未想过要亲自手刃吴王。他觉得杀王这种事,当是王对王,当是假王之手,而他,只是需要将萧焉救来,剩的复仇,便都交给萧焉。
为何一定要靠萧焉去复仇呢?
他为何还需要依赖萧焉。
他可以到的。
但在地底硐天中,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,他的心已经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六书与古文字形声韵义,他对答如。问为何年纪轻轻,懂得这些,答曰家中以盗墓为生。问从何来,答曰旧时乃江北人氏,战乱中亡江南。又问如何与抱鸡娘娘相识,答曰于鬼市上被抱鸡娘娘所救。
他的这些话,半真半假,真伪难辨,又曾在那些漫长的夜晚里,被他演练过无数次,无需思考,天衣无。
李柔风敛了眉,扬起颅,淡然地跟随边的侍往前走。
竟是个俊秀小郎。听说是抱鸡娘娘从鬼市上买回来的?别瞎说,我听御史大人说这小郎擅识古,什么旧儿,被他一摸,准能摸年代来,这回是太尉大人荐来的。那这次为殿鉴了青铜鼎,多半是要飞黄腾达了。也是——那抱鸡娘娘,死了冯时,竟又捡了个大便宜。啧,三嫁之女,给我我都嫌脏,待这小郎讨了吴王殿心,要什么人没有……
王就是过去萧焉曾居住过的殿,他来过一次,但并不兴趣。在门他被细细地搜了,除了上衣,什么都不许有。只不过他本来除了一袭布衣,一发带,随上也并无他。
“新帝?”吴王近一
终于考问到青铜鼎,这又怎么难得倒他。毕竟这鼎的模样,都是他一刀一刀在竹片上刻;一个一个的甲骨卜辞,也都是他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斟酌,再极微地镌刻到竹片上去的。他一遍遍地摸过竹片,确信没有毫厘的不;青铜鼎造来之后,他也一寸一寸地用他那锐的指摸过,确认和他设计中的一模一样。他教铁匠士如何旧,这种事他过去认真学来,是为了自己辨真假,孰料如今他竟真去赝品。
他是他们澂州李氏唯一“活”来的人,这件事理应由他来。他过去把自己看什么呢?看萧焉羽翼之庇佑的一只雀鸟,他从未把自己看过独立于萧焉之外的存在。他虽从不曾向萧焉拜,甚至无视世俗礼仪与君臣之别与萧焉平起平坐,但心底,他没把自己当过一个独立的人。
吴王在殿候着他,其他公卿和文士也都在。侍声提,他向吴王行了大礼。吴王并不多言,示意文士题试他。
这件事他自与范宝月见过面之后便开始在心中谋划,过去谋划那件事,只是为了在必要时接近吴王,倘若实在找不到萧焉,最后一搏,便是迫吴王把萧焉交来。
去往殿的路他已经不大记得,所幸沿途都是在屋檐,并无阳光直。指尖虽然有微细的痛,一时半刻却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。他耳力锐,路两侧一些隐蔽的声音都随风灌他的耳中。
他摸着青铜鼎,向吴王说:“……三年之后,大魏亡,新帝定江山,天太平,河清海晏。”
但他是澂州李冰啊,他几乎已经忘了,他只记得自己是柔风。
是吴王,亲令杀了他的父母,杀了他的至亲兄长,杀了他的族人,也毁了他们的李氏族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