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以压抑的暴声音却轻了很多很多。帝释天是他的解药,从前是,现在依然是。
(九)
清晨便启程赶路来了这个村,又不曾休息地在院里坐着等了一整天,舟车劳顿,帝释天自然是累的。他在榻上和衣而卧,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眠。
在陌生的环境,陌生的床,他也料到自己今夜大约睡不太踏实。非要给辗转无眠找一个理由的话,他能找到无数个,但他最不愿承认的那个,只是现在月亮恰好升到天空,而它刚好照着一个满怀心事的人罢了。
白日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,在心缠成一个解不开的结。边的芦苇丛,记忆中教他编花环的模糊影,那人的指尖拂过他的手的温,他里动的、红的火光……所有的一切交织、杂糅在一起,这个白天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时间逝得很慢。帝释天侧卧着,轻缓地眨。灭了灯,屋里只有月照着,桌上的墙上的陈设都同他从前来时差不多。只是方才那人收拾的时候掸了好久的灰,恐怕他也很久没有在这里居住了。不在这儿的时候他会去哪呢?
上一回见面是在晴明的宴上。阴阳师秘密请了他来,而那人也在。舞宴人来人往,那人却避开闹的地方,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沉思。他的话总是不多,除了同酒吞童等人偶尔交谈,几乎懒于同任何人有半关联。后来自己遇险,一片混乱中那人却准地接住了他。
不曾面,但他知是他,而阿修罗也没有想过更多的掩藏。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,帝释天蕙质兰心,怎么会不懂——他知,那人在意他。
可是世上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,在意却要逃避,每当他想要靠近他,便将他推开?
世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理,只自顾自地保护他,乱他心曲,却不许他追上去?
帝释天坐起来,他已觉不困了。他披上衣裳推开门,月光像一般淌房间,夜晚的小院整个都是冷的,竹篱、小桌小椅上都披一层淡淡的光晕。他的手扶在门边,院正中央闲坐的人闻声回过来,红眸与绿眸对上视线。
阿修罗遥遥朝他望过来:“怎么没睡?”
“换了个地方,有些失眠。”帝释天说。
两人沉默半晌,是帝释天再次开:“你……又为什么不睡?”
阿修罗便放手中摆的、帝释天白日里编的那花环,:“给天人王护驾啊。”
那人又在逗他。但方才独自在屋中令他有些烦闷的心思,在同那人对上视线的一刻却忽然烟消云散了。
帝释天提步走过去,在他边坐来。
“堂堂破坏神,却在这边境的小村里为我守夜‘护驾’。”他微微仰,肩的金发随着动作落两绺,只陈述,却不质疑。
阿修罗轻笑一声。“陛想要什么答案?”
帝释天没说话。他沉默地看阿修罗摆那没编完的花环,他人大,手却巧,不多时那总也编不好的接就服服帖帖地缠绕在一起了。他一手拿着花环伸手过来给他上,两个人坐得本就近,这样的动作在这样好的月,未免显得太过暧昧。
帝释天眨静静地望着他,金发上淌着月光。“为什么不能只是因为……月很呢。”
有一瞬间,他忽然很想吻他。
(十)
“其实此番前来,除了远离王城散散心外,还有其他缘由。”帝释天开。
阿修罗就静静地听他说着。
“去岁将十天众肃清后,这一整年来,我都在严查他们的余党。”他将上的外套裹紧些。“近些日,蛛丝迹指向边境,那些余党同这里的某些不明势力有所勾结。”
“那陛来我这里,难不成是怀疑余党和我勾结?”阿修罗望着帝释天的睛,同他调笑。
帝释天心不错,倒顺着他的话开起了玩笑。“是啊,我……御驾亲征?结果发现猎先生畏罪隐藏呢。”
阿修罗也跟着笑。他记着,从前翼之团休整的夜晚,他们就这样坐在一起闲谈。有时是儿时的事,有时是天人的未来,月亮很亮,世界很小,所与所求都在手可及的地方。“何罪之有?”他问。
天人王微微偏着,这是他思考的时候意识的小动作,阿修罗再熟悉不过。“有治世之才却居江湖之远,可算一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