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洪嘉仍未回过神来。那人只得蹙眉又写了几句：池中尘缘幻象如恒河沙数，故名沙池。

常洪嘉怔然良久，想的却是这人平日里，在池上抚琴。

在沙池上抚琴，那麽多足以令人心醉神迷的幻象，他都不曾动心？

第三章

“动心？也不是没有。”

黑蛇盘在梁上，只探xia一个脑袋，相chu1的多了，早知dao它的话只能半信：“三千年前，谷主功ti初成，正是逍遥快活的时候，忽然从外面来了一个和尚，说他生有佛xing，总有一天能渡化成佛。”

“谷主当然不信，孰料一番斗法，竟是败xia阵来。和尚拿念珠把他捆在树上，xia雨的时候，就撑了破伞，在他面前讲诸天菩萨如何苦修，如何顿悟，天晴的时候则诵读经文，rou琴礼佛。谷主心gao气傲，如何能受人摆布，捆了数月後，赶上一场瓢泼大雨，电闪雷鸣，他便一心想著雷解求去。”

它看常洪嘉听得ru神，笑了几声：“这也是xiaxia之策，遇上生死关tou，借助天雷，毁去肉shen，只留元神逃命……当时境况，委实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。所以等和尚撑著伞chu来，看到被劈得不成样zi的蛇尸，大吃了一惊，几乎把僧鞋踏破，才在一株辛夷xia找到谷主将散的元神。”

“等谷主练chu肉shen，又是数载chun秋。之间免不了闻著檀香味，听他木鱼声，再化成人的时候，脾气也略微变了。到了这个时候，只听那和尚说，从今日起，我说经，你挑错，挑对一chu1，我给你磕一个响tou，说不过我，你给我磕一个响tou。”

“谷主自然使chu十成jing1力，凝神听他说每一句佛偈。”

魏晴岚盘膝坐在沙池，琴在膝上，弦在指xia。手指一拨，清平古雅的琴声便liu泻而chu。yan前幻象迭生，幻境中，也是这样一场浩大的雪景。天地间风声飒飒，渺无人迹，那和尚换了棉鞋棉布僧袍，领著他在雪地中走了一段，双双盘tui坐xia。

仿佛真是三千年前，那和尚也是旧时模样，yan睛漆黑沈稳，一串极长的念珠，直拖至僧袍xia摆。鹅mao大雪里，僧袍鼓满了风，念珠被chui得啪啪作响。

和尚说，你我还像过去那样，我说经，你挑错，挑对一chu1，我给你磕一个响tou，说不过我，你给我磕一个响tou。

蛇妖，敢和我比麽。

魏晴岚看著这幻象，琴声气韵乍乱，心mo骤生。当即双袖一拂，默默断了琴曲，yan前幻象一扫而空，雪却未停。沙上白雪，别有一番禅意。

他静坐良久，才重新an住琴弦，清雅的琴声如丝如缕。

雪似乎xia得更大了，那和尚静静站在门槛外，手里拿著扫帚，扫著院中积雪。

那时他刚熬过雷解，成了和尚钵盂中一条筷zicu细的蛇，才爬chu钵外，那和尚就回过tou冲他笑了：“被打回原形，还不老实。”

常洪嘉听到一半，借故跑了chu来。

浮桥边几丛矮灌已经将枝梢垂jinshui中，叶dian碧溪，无风自生涟漪。

常洪嘉估摸著生火煮饭的时辰，将舀满清shui的shui桶勾在扁担上，一路挑，一路有shui花溅chu来。黑蛇跟著常洪嘉走chu一段，渐渐地又多了别的蛇，常洪嘉炒菜的时候，这群小蛇便在灶旁等著，嘶嘶地吐著信zi。

修为稍浅的蛇扛不住天xing，候著候著便在寒冬中昏昏yu睡，直到盖板揭开，米饭腾起一阵白雾，饭香散开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