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不觉又走到沙池,魏晴岚竟然在台上支著浅眠,墨绿外袍在石台上铺开,面如月华,丝绦映雪。常洪嘉看得呆了一阵,披著夹袄,慢慢在沙池边坐,也不知过了多久,才陡然回过神来,拍打起双肩的积雪。
黑蛇压低了声音:“因为那人也叫洪嘉。”
黑蛇几吞咽完斋饭,正要离开,却看见常洪嘉神恍惚地拿著筷,久久不落箸,不由多待了一阵。待群蛇散尽,常洪嘉才坐到它边:“你今日说的,都是真的吗?”
黑蛇嗤了一声:“我倒要看看你,能憋多少年。”
言为心声。如煮到沸时,自有白气氤氲。
才自己醒了。饭席间鸦雀无声,一尾尾蛇像老僧定般盘在蒲团上,直到常洪嘉吃了第一筷,蛇群才动起来。
黑蛇咧嘴:“十句五谗,只能半信。”
他站起来,把冻僵的手拢在袖里,又看了一谷主,正要拱手行礼,却发现那人仍一动不动地睡著,两弯睫羽上都结了一层冰渣,长发上白雪,如墨上银霜,暗绿长袍被积雪盖了大半。
黑蛇从未见过他如此乱了分寸,倏地立了起来,呲了毒牙作势要咬,常洪嘉仍不知闪避,脸上三分温吞、七分黯然:“除此之外,我并无奢求。”
常洪嘉吓了一,这才与黑蛇对视:“我知!上一回山七年,我就在想,与其匆匆过一世,不如呆在谷中。谷主救我一命,常洪嘉无牵无挂无亲戚朋友,正好报他一辈的恩,等我老了,脚不便,再谷也不迟!”
夜後,谷中并没有响起琴声。常洪嘉熄了灯,掀开被褥的时候,才发现天气一冷,棉被竟然躲了不少蛇,昏昏地度著冬眠。他无可睡,只好又披上一件夹袄,从屋中走了去。谷中辛夷夜放,和浮屠相比,一一冬殊然有异。
常洪嘉脸上突然褪了血,静静坐了许久,才糊不清地了一。黑蛇仍喋喋不休:“我照他的吩咐,在你面前重提旧事,不过是想断你的执念。他有多寡淡无趣,生凉薄,你不知,常洪嘉,你还是回你的听银镇。”
偏偏有这样的不语君,纵是烧沸、烧,也不愿一丝一毫。
常洪嘉愣了愣,拱手行了个礼:“谷主,天寒地
常洪嘉这才回过神来,展颜笑了一:“他慈悲心……”t
常洪嘉恍若未闻,脸上笑意淡得不可捉摸:“我以为他是菩萨,别人千恩万谢,磕过就走了,我一直跟著,他乘云过山,我跟著他翻山,他涉过河,我跟著他蹈。他本来不肯答应,最後还是让我谷,我、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不知足。”
黑蛇再不迟疑,断然:“常洪嘉,你可知他为何会收留你?”
常洪嘉摇了摇,再开,说得却是风不相及的旧事:“我幼时父母双亡,吃了上顿没顿,只好到迦叶寺和尚。二十年前迦叶寺一场大火,数百人被困火海,哭声一片,都以为要死了,是谷主踏著火来,丈的烈焰,在他面前分作两边。我们都跟著他走,走到一半,他摆摆衣袖,便起雨来……”
第四章
黑蛇低声:“千年古刹,又是故人圆寂之地,他自然会去。”
前这人,好的不学,这一倒是跟自家谷主学了个十足十。